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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目送寶玉的身影漸行漸遠,耳邊又聽不到姊妹們的歡聲笑語,她的內心如同被厚重的雲霧籠罩,悶悶不樂。正當她決定獨自回到房中,行至梨香院牆角之際,一陣陣悠揚的笛聲和婉轉的歌聲飄入耳際。她知道,那是那十二位少女在排練戲文的聲音。
然而,對於戲文,黛玉向來興趣缺缺,因此她並未放在心上,繼續前行。但是,偶爾兩句歌詞清晰地傳入耳內,唱的是:“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這幾句歌詞觸動了黛玉的心絃,令她感慨萬分,於是她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接著,又有一句歌詞飄來:“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聽到這裡,黛玉不禁輕輕點頭,暗自嘆息。她心中默默地思索著:“原來戲文中也能有如此美妙的文章。可惜世人大多隻是看戲尋樂,未必能真正領略其中蘊含的深意與美感。”想畢,她為自己方才的雜念略感後悔,擔心錯失了更多美妙的曲調。
她再度側耳傾聽,那時又傳來“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吟唱。這兩句如同春水初生,春林初盛,令黛玉情難自已,恍若置身於一處無邊的繁花之中,感受著歲月靜好的恬淡與悵惘。隨後“你在幽閨自憐”等句更是讓她如痴如醉,無法自持。
最終,情感的洪流讓她立足不穩,只得輕輕蹲坐於一塊山子石之上,細細品味“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這八個字所蘊含的深邃滋味。
忽然,她又想起了曾在古人的詩行中邂逅的那抹淡漠 —— “水流花謝兩無情”,它彷彿在無聲地述說著世間的冷漠與無常。而那柔美的詞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則宛如一幅流動的畫卷,描繪著春天逝去的無奈和對遙不可及的仙境的嚮往。再加上剛才翻閱的《西廂記》,那句“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更是將她心中潛藏的種種愁緒勾引而出。正是:
妝晨繡夜心無矣,
對月臨風恨有之。
(清晨梳妝、夜晚繡花的心思已經飄散如煙,
面對皓月迎風,只餘下了淡淡的悲恨,纏綿於心頭。)
黛玉沉浸在這些詩句中,反覆揣摩,漸漸感到一種難以名狀的痛楚,眼中的淚珠不禁悄然滑落。正在這情感的漩渦中掙扎,無法自拔時,忽然,背後傳來一掌輕擊,一道聲音響起:“你怎麼獨自一人在此凝思?”林黛玉驚得心跳加速,猛地回頭,卻見是香菱站在那裡。林黛玉道:“你這丫頭,嚇得我魂飛魄散。你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香菱嘴角泛起俏皮的笑容,說:“我是來找我們的姑娘啊,找遍了都不見蹤影。你們紫鵑也在找你呢,說是鳳姐送來了新茶給你嚐嚐。走吧,我們回瀟湘館坐會兒去。”邊說邊拉著林黛玉的手,一同往回走去。
果然,回到瀟湘館,桌上已擺置兩小瓶精選的新茶,是鳳丫頭的一番心意。兩人安坐下來,閒話家常,話題輕鬆而愉悅。時而讚賞某件繡品的精美,時而又談論起刺繡工藝的精細之處。接著,她們或是下幾盤棋,或是共賞詩書之美。不久,歡聲笑語中,香菱告辭離去,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