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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的玻璃門開開合合,人流就沒怎麼斷過。
我從後頭按著他的肩,問他是不是想吃冰淇淋。
他說只是想起了自己高考結束兼職的日子。
高考畢業,李遲舒才成年半年,學業結束,他突然沒有了目標,也沒有了團體,唯一知道不能停歇的就是賺錢。可他朋友極少,高中時候獨來獨往,說得上話交得了心的幾乎沒有,於是打暑假工也找不到門路和人脈。像他這樣的好學生,但凡有個能打聽事多的長輩,去不太正規的補習機構給初高中生做私教其實很容易。
可李遲舒木訥又不圓滑,高考成績出來還要大半個月,於是那大半個月裡,他當起最廉價的都市勞動力,去發傳單。
那一年很熱,氣溫最高近三十九度,所以正午到下午四點多時薪最高。
李遲舒選擇了這樣的時間段,在他所處的這個咖啡廳坐落的商業廣場,頂著灼灼烈日,每天汗流浹背幹到下午六點,隨身帶的只有最便宜的紙巾和一個保溫杯。
我以為他想告訴我自己在那樣的條件下看見哈根達斯時有多渴望,結果他只是打趣自己:“站在哈根達斯門口那麼多天,我連人家是賣冰淇淋的都不知道。那麼多人提著盒子出來,我以為盒子裡的都是蛋糕。”
他沒再說起哈根達斯,只是在跟我回家的路上說起另一個同樣炎熱的夏日。
那個夏日的陽光同樣刺得人睜不開眼,對於年紀更小,更瘦弱的李遲舒來說,是畢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的煎熬。
七歲的李遲舒被突然喪父的訊息砸得暈頭轉向,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母親拉著前往市政府門前廣場下跪,要相關部門給他們這樣和無數個窮苦家庭沒差別的、從一開始就能一眼望到頭的孤兒寡母一個說法。
市政府還是市監管局,李遲舒早不記得了,那些鋁合金大字對年幼的他而言不過是多看一次就把眼睛刺射得更難受一分的奇怪符號。
他也不記得母親領著他跪了多久,唯一有印象的是從自己臉上不斷滴落到地上的汗珠。一滴落下去,他數十個數,汗水的水漬就被灼熱的陽光和滾燙的地面蒸發在膝下沙石間。
李遲舒口乾舌燥,路過的人漸漸聚集在他和母親身邊議論紛紛,他的視線從地面無數雙涼鞋裡往上攀移,最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發現自己幾個同班同學的面孔。
他們有的被家長牽著,有的結伴而行,脖子上繫著和李遲舒一樣的紅領巾,在人群包圍圈裡對他投來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都是七歲的孩子,懂什麼呢?
李遲舒也不懂,他只顧著盯他們手裡的雪糕罷了。
那些雪糕的尾部總是在沒來得及送入口時先慢慢融化成水,順著雪糕的木棍流到他們的手上,最後和李遲舒的汗水與母親的眼淚一樣滴落到地裡,被這個夏日滋生的苦難所蒸發。
他不停地舔舐自己乾裂的嘴唇,嚐到的只是自人中淌下來的鹹鹹的汗味。那天的雪糕是什麼味道?李遲舒永遠不得而知。
“後來呢?”我一邊開車一邊問他。
“後來?”李遲舒以一種近乎靜默地姿態回憶著,像是又置身在那個乾涸的夏日,不自覺拿起我尋常為他準備在車裡的溫水,“後來摔死我爸那塊地的承包公司賠錢了,我媽也走了,把錢留給了我,叫我好好讀書。她說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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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沒吃餃子,我給李遲舒做了份柴火版的黑松露口蘑拌飯,他吃著很新鮮,問我那是什麼。
我說:“黑松露。”
他看著碗裡跟著重複:“黑松露……”
我問他:“好吃嗎?”
他沉思了一下,實話實說:“吃不出來。”
“是吧,我也吃不出來。”我拿著勺子把碗裡飯又拌了拌,“也是我爸媽做生意的朋友送的,聽說挺貴,但我覺得再貴味道也就那樣。”
他捧著碗衝我笑笑,又低頭去研究那碗拌飯。
吃完飯李遲舒非要洗碗,我琢磨著:“後院有個葡萄架,你去看看上頭有沒有能摘的葡萄,有的話摘點來,沒有就算了。”
李遲舒很聽話地去了。
我馬不停蹄洗了碗,到廚房旁邊那家小黑屋開門,費了點力才把冰櫃搬出門檻,萬事俱備以後,在原地等了半天,也不見李遲舒的影子。
摘個葡萄摘那麼久?
“李遲舒?”我且行且喊著,徑直找到後院去。
葡萄架底下有個小桌子,估計是房主午後喝茶用的。李遲舒背對著我站在桌前,手裡似乎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