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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子裡的雪糕基本上全被我篩選過:明治,酷聖石,哈根達斯以及夢龍都有,防止跟學校小賣部的重合,出現李遲舒能認出來的牌子。即便牌子有撞,也是不同的系列包裝。

不然以這個人的性格,會在自己能確保的安全範圍內,選擇他認識的雪糕,以免不小心拿到過於昂貴的牌子。

果不其然,李遲舒的目光在冰櫃裡走了一圈,發現一個包裝他都沒見過以後,謹慎地拿了最小的一盒。

哈根達斯。

門前壩子用水泥磚砌了一堵矮牆,矮牆下就是屋主自己種的菜。我和李遲舒坐在矮牆上,他穿著最簡單的短褲和帆布鞋,大概因為雪糕確實合他口味,李遲舒難得一副悠閒神情,把雪糕小口小口挖進嘴中,很慢很慢地抿著,雙腿懸在半空不時搖晃。

我靠近他肩側:“好吃嗎?”

他很認真地點頭。

又問:“是不是很貴?”

“不貴,”我說,“你餵我一口。”

這會兒不在學校,周邊四野無人,李遲舒沒有很猶豫,挖了一大勺遞到我嘴邊。

等我吃完,他又小勺小勺挖著,問:“你為什麼給我係紅領巾啊?”

“……”李遲舒給我挖的太大一口,把我牙冰得半天出不了聲。

好一會兒,我才說:“繫了紅領巾,才是小朋友啊。”

李遲舒說:“可是我係了也不是啊。”

……

李遲舒好像笨笨的,在除了學習以外的任何事情上都很遲鈍。用十年後的話來說就是有點浪漫過敏。

可他的遲鈍似乎不是生來就遲鈍,是橫跨他大半個人生的孤獨把他敏感的情緒積壓得太久太厚,等到爆發時我已來不及挽回。

我避而不答,又去挨他:“再餵我一口。”

他興許還是不大習慣這樣的親密,這次沒挖給我,只是提醒說:“冰櫃裡有一模一樣的……”

“你餵我嘛。”我用肩膀輕輕撞他,“餵我嘛,一會兒我還你兩口。”

他沒說什麼,垂下頭又挖了一大勺給我。

我吃進去,舉目看著對面屋頂上飛得忽高忽低的燕子,等冰淇淋在嘴裡慢慢融化後,忽然喊了一聲:“李遲舒?”

“嗯?”

我湊過去吻了他一口。

“哐當”一聲,李遲舒手裡的鋼勺落在地上。

他好像不會呼吸了。

我若無其事離開他的嘴唇,轉過頭繼續看著屋頂上那對燕子,吐了口氣,提醒道:“你可以呼吸的,李遲舒。”

他這才驚醒,深吸一氣,一下子跳到地面,彎腰去撿那個勺子。

“我……我去洗一下。”李遲舒才說完,腰還沒直起來,勺子又“哐當”一聲從他手裡掉下去。

他慌慌張張撿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廚房衝,我看著他紅得像快熟了一樣的耳背,喊到:“小心坎兒!”

話音未落,李遲舒已被絆得一個踉蹌,手中勺子第三次落到地上。

“……”

我趕緊要下去看他有沒有摔著,他像能料到似的一把撿起勺子,往後頭擺手:“你……你不用過來!我沒事!”

說完就跟個兔子一樣竄進屋裡見不著人了。

勺子一洗就是二十分鐘,我在外頭看著白雲來來去去,最後忍無可忍,打算看看這人到底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沒成想在廚房沒找著人。

廚房的屋子本身兩個門,一個向外開,一個打通了牆,連線著堂屋。李遲舒估計從那邊跑了。

我視線定格在灶臺角落他洗得鋥亮的那個小鋼勺上,無奈到極致。

李遲舒,你再躲能躲哪兒去。

我想也沒想就往二樓上,結果二樓也沒找著半個人影。

真躲起來了?

我正琢磨,蔣馳的電話這會兒就打來了。

接通那一刻我語氣不太好:“做什麼?”

“問問你啊,跟吃了炮仗似的。”蔣馳幸災樂禍想湊熱鬧,“幹什麼呢?出啥么蛾子了?”

我急著掛電話:“找人呢,一會兒說。”

“找人?”這孫子一聽更來勁了,“怎麼?你老婆吃不了苦跑啦?”

“吃不了苦?”我諷笑出聲,“他是吃不了嘴巴。”

電話一掛,我開始衝樓下喊:“李遲舒!”

本來以為他不會應,沒想到這人的回聲模模糊糊從後院傳上來:“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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