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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院,蘭芙蕖仍神思恍惚。
香菱已經安置下了,柳玄霜也准許她近些日子住在南院照顧姨娘。許是某種賞賜,他派人來送了些暖爐炭火,蘭芙蕖剛一推開門,撲面而來一陣暖香。
二姐正坐在窗戶邊縫補衣裳。
見了她,放下針線活兒走過來。
“三妹。”
門前堆著香爐暖炭,蘭清荷心下了然,定是小妹方才去求了柳玄霜。她知曉此事小妹並非心甘情願,為了安姨娘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心想著該說些什麼漂亮話,才能讓她心裡頭好受些。
“柳大人說,以後准許你去醫肆抓藥,”二姐遞來一物,“這是令牌。”
令牌冰涼,邊緣泛著金色的光澤。
蘭芙蕖乖順垂眸,輕輕“嗯”了一聲,細白的手指將其小心翼翼地捏住。
她垂下眼睫,眼瞼處投落下一層烏濛濛的薄影。
蘭清荷皺了皺眉,“三妹,你怎麼了?”
怎的魂不守舍的。
蘭芙蕖也沒想瞞著她。
“二姐,我今天遇見了個人。”
“什麼人?”
“她們口中那位朝廷派來的北疆軍官。”
說這話時,蘭芙蕖的語氣很淡,卻聽得蘭清荷一怔。
後者右眼皮跳了一跳,隱約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她朝正立在屋子中央的少女望去。
三妹剛從外面回來,穿得很少,臉頰被冷風吹得發紅。她未盤發,青絲規矩地別在耳後,少女耳朵凍得發紅,鼻尖也是紅通通的,任憑哪家好兒郎見了,都忍不住生起一陣憐惜之情。
她的三妹,就是這樣一副好模樣。
這模樣,是隨了她的生母安姨娘。安氏是最討父親歡心的妾室,她美貌,乖巧,賢惠,任勞任怨。
但也只有蘭芙蕖知道,私下裡,姨娘是怎樣苦口婆心地同她說,
蕖兒,你千萬莫要像姨娘一樣,去給旁人做妾,心驚膽戰地看著老爺和主母的臉色過日子,日後的孩子也只能做不討老爺歡心的庶出。
蘭清荷自然不知曉蘭芙蕖所想。
見其發著怔,還以為她又生了旁的心思,連忙拉住她的手,阻攔道:
“三妹,我知曉你想救姨娘,可咱們也不能打這種主意啊。那軍爺是比柳大人勢頭大了些,卻聽聞是個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的。那等權貴,官位做得越高,越是鐵血無情,不是你我能夠肖想的。”
“二姐。”
蘭芙蕖也打斷她,“你知道,那朝廷命官是何人麼?”
“何人?”
她的腦海裡,立馬勾勒出那位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君來。
錦衣,玉帶,紫袍衫。
桀驁不馴,輕狂不羈。
轉瞬之間,卻是月下玉梅旁,那雙冷漠到了極致的眼。
“是……沈驚遊。”
聽見這三個字,蘭清荷
大吃一驚。
“你說什麼,沈蹊?”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再確認道,“三妹,從北疆來的朝廷命官,是……沈蹊?”
怎麼可能。
怎麼會是他?
要知道,當年在青衣巷,他是父親最不看好的學生。
“三妹,你該不會是看錯了——”
“不會錯。”
蘭芙蕖用手拂去令牌上的灰,聲音很輕,“我親眼見著他,他戴的那雙耳環還是當年我送的……”
“沈蹊看見你了沒有。”
蘭芙蕖搖搖頭。
二姐似乎想到了什麼,忙湊上前,緊張地拉住她的手。
“三妹,他不會報復你吧。當年我們那樣羞辱沈蹊,如今我們獲罪,他成聖上眼前的紅人兒了,就怕他對當年舊事耿耿於懷,再伺機報復我們。”
沈驚遊如若真想報復她,也用不著“伺機”。
蘭清菏回過神,語重心長道:
“總之,現下你千萬要躲著沈蹊,切莫讓他發現,熬過這一陣子、等他走了就好了。他一個朝廷命臣,向柳玄霜要一個姑娘是多麼簡單的事。到時候他把你帶去北疆了,再用軍隊裡的刑器折辱你……”
她說得十分嚴肅,聽得蘭芙蕖心頭一陣顫慄。
都說北疆軍隊裡面的刑罰嚴厲而殘酷,特別是對待戰俘的手段,讓大理寺都望塵莫及。
蘭芙蕖剛想替他反駁兩句,腦海中忽然閃過月下玉梅前那一雙冷冽的烏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