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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玄極的屍身被葬在浮屠島無量花海下, 這事後來人們在先帝的遺物中找到的遺囑裡, 先帝親口要求的事情,無非豎著一排飄逸的字——
「願朕與世長辭,寧靜致遠,月夜花下,與花共眠。」
字型靈動沉穩, 可以想象那人執筆懸腕寫下這行字時, 臉上那一派平靜的模樣。
……死都死了, 他當然不會管想象到這一幕的人會怎麼想。
殺人誅心,花眠卻萬萬沒想到, 有人會用殺了自己的方式, 來誅她的心。
於是花眠在聽到無歸複述這件事的時候,一下子差點沒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把演技都崩了, 只能勉強維持著“我沒聽懂”的樣子勾起唇指著自己說“好巧, 花眠,我”, 然後找了個藉口迅速離開了現場……花眠猜想大概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甚至連玄極的陵墓都沒敢去看一眼, 就匆匆忙忙回到了現世。
好在現世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
這麼多操蛋的事中,勉強有另外一件姑且算得上是好事的事, 那就是回到現世之後, 花眠很快就找到了一大群和她一樣被男人誅心誅到快要死去的女人——並非什麼邪教組織——而是白頤的粉絲。
回到現世後,花眠隔天就在各大媒體入口網站看見了小鮮肉白頤“急流勇退,巔峰息影”的新聞……真的是一夜之間, 毫無徵兆,白頤的粉絲一覺醒來發現天都變了,紛紛一臉懵逼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有一個粉絲頭子又氣又無奈,公開發言表示:我們把他當皇帝似的供著,他說走就走了,理由都不給?!
……她們永遠也不會猜到她們的愛豆不當明星,是真的當皇帝去了。
花眠天天看著這些又急又痛,逼於無奈粉轉黑在網上破口大罵“男人都是王八蛋”“男人都沒擔當”,很有代入感,閒下來加入她們的隊伍渾水摸魚罵兩句,雖然心中得不到一點慰藉。
花眠只能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只是不幸的是工作也不太忙的樣子,而且花眠發現自己居然有些恐懼以前深愛的、恨不得一輩子住在裡面的道具車——
因為她閉上眼,就會想到那天夜裡,她坐在道具車裡擺弄那些零碎道具,等月上柳梢頭推開道具車大門,就看見車外月色下,男人抱著一把大劍背靠車窗而立……
那個時候,他說,花眠?月夜花下,與花共眠,真是個安靜至極致的名字。
那個時候,花眠也還不知道,他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對她說得最後一句話,也是這一句。
此時整個美術工作室的人都看出花眠的狀態不太對——他們的哆啦A夢還是熟悉的那個工作狂,但是,她卻不喜歡待在道具車裡看著劇本偷偷哭或者偷偷笑,她也不戴口罩了,很多時候,如果沒有正事要做,她搬著個小馬紮坐在大樹下,一隻手撐著下巴,看著樹影搖晃一看就能看一下午。
就好像有人站在樹影裡與她遙遙相望一樣。
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了。
在這樣的糾結中,花眠迎來二十四歲美好青春年華,生日那天晚上對著蛋糕,她雙眼發直,直到蘇晏推著她的肩膀說,你許個願啊——
花眠真是煩死了“許願”這兩個字。
世界上還有比“許願”更虛無縹緲的精神寄託嗎,明知道想要的願望不會實現的,說是“願望”,不過是“痴心妄想”的另一種說法而已。
“不許了。”花眠吹滅了蠟燭,“都是哄小孩的。”
用蘇晏的話來說,如果以前花眠算是縮頭縮腦地慫在五指山後,那現在的她是徹底地被壓死在了五指山下——
“看來你前段時間休假裡遇見了一些很不得了的事,”蘇晏摟著花眠的肩膀,看著她眼底的黑眼圈認真地說,“你知道嗎,我覺得你變了很多。”
“……”
花眠把腦袋放在好友的肩膀上,伸出手指,扣了點蛋糕的奶油塞進嘴巴里,
明明應該甜滋滋的,舌頭卻好像麻木了一樣嘗不到滋味。
“雖然不知道你和你的德國骨科發生了什麼,走出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立刻開啟下一段感情。”
花眠抬起頭目光放空地盯著蘇晏看了一會兒,過了片刻沮喪地垂下腦袋,甕聲甕氣道:“算了吧,我這輩子再也不想戀愛了。”
“你還恨他?”
“……”
恨?
那還是恨的。
只是恨的不再是他對無歸劍與劍鞘心狠手辣,而是恨他對自己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