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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兩個人一時都不知說什麼好,還是壽禮先開口:“師姐可是來看顧校長的,他好點吧?”這話問得叫人答不得,一清只好含混地點點頭。忽然“哧”地一笑,忙掩了。陳老爺卻不明白,問:“師姐笑的什麼?是陳某有哪裡失禮嗎?” 一清忙擺手搖頭,又低了頭說:“陳老爺比我年歲大許多,怎好喊師姐?” “啊!”陳壽禮醒悟過來,笑道:“是了,我聽他們說起你時這樣稱呼,所以也隨著瞎喊了。”想想有了主意,便試探著問:“要不,我改口吧?” “改口,叫做什麼?”一清懷疑地看看他。 “叫做師妹,小師妹,好不好?” 一清“噗嗤”樂了,臉上飄起淺淺的紅暈,用袍袖遮過。緩了一緩才開口說:“儂弗是祖師門下咯弟子,哪樣做得我師兄哩?” 壽禮見她有趣,不再沿著這個稱呼的事情纏下去。笑笑起身道:“這麼說我倒不好意思得很,我們就算扯平。師妹此時若有空不妨請坐,隨便聊聊好了。”說著做個讓她的姿勢。但一清卻猶豫了下,走過去揀起張圓凳放在榻床的對面,斜著坐了。抬頭對壽禮道:“就這樣子蠻好,陳老爺請坐,我略歇下還要上去檢視顧先生的病哩。” 壽禮點點頭也坐了,兩個人面對面地閒談。陳老爺便找機會問她:“聽口音你原本不是這裡人氏,是哪裡人呢?又怎會來安徽出家?” 一清輕輕嘆口氣,攏攏秀髮,和他講了自己的家世出身。原來她俗家姓田,是蘇南嘉定一個商人家的女兒,父親開間小公司就在兩淮至太湖之間販賣茶葉、布匹,不算十分富裕,但還比較寬裕。上邊兩個哥哥,下面還有兩個弟弟。小時候跟著學了幾本書,也能識字、算賬、打算盤子,本是極受雙親寵愛的。 誰知後來因地方不靖,她父親不但貨物被掠,而且交了大筆贖金才被放回家。家裡負債很快敗落得不成樣子,只好搬回鄉下老家去住。人窮了受氣,族裡對這家人沒好臉色。後來一個遠親來說媒,要把她說給個財主,論來還是叔伯輩的親戚。 父親不願意自己女兒給個半老傢伙拿去糟蹋,結果被人家設計騙掉一半田產,聲稱非要拿她來做抵不可。父親於是一咬牙認了田產賠補,把她託付給雲遊到本地的師太,帶她來江北落腳。 聽一清講過自己的事情,壽禮深覺可嘆可憐。本來好好的家庭,遭遇變故就落到這個地步,竟至無奈送女出家,以求給她個平靜、安穩的生活。這都是天下不寧的緣故,想想自己現在反倒在這連天戰火中謀求發財,實在可笑、可氣! 他望著眼前桃腮帶雨、哽咽之中的小道姑,覺得她愛憐動人,伴著黃卷枯燈消磨了這青春真是不該,“簡直是鮮花落在了泥塘裡,可惜了!”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探探身,認真地看著她問:“請教師妹貴庚?怎麼看上去年紀很小似的?” 一清抬起頭來,嗔怪地說:“陳老爺問得好唐突,哪有這樣子問人家年紀的?”停了一下小聲回答他:“我是乙卯年生人的啦。” “哦!” 兩個人目光一碰,一清臉上一片緋紅直到耳根,只好低下頭去裝作拭淚。陳壽禮則非常高興,這是個單純得如玻璃般的少女,那淚光點點的睫毛下明亮的眼睛,令他十分喜歡。但越看她嬌嫩,心裡越捨不得,也就更多了幾分小心和愛護。 他們倆又聊到她故鄉的父母,得知後來收到信說兩個弟弟一個去米店做了學徒,另一個過繼給親戚了,家裡養活不了這樣多人口,也沒有那麼多地可種。還說起大哥似乎也在託人找門路,打算要去城裡找個自食其力的營生。 “他本來幫著爸爸做生意,種田這樣的事情做不來。”一清解釋道。 “那你父親和二哥會種地麼?” “他兩個也是現學現賣的,好在趕車的朱師傅會些,他是唯一一個跟了我家回鄉下的傭人。” “我看你父親還是很有志氣的,也不怕被難事壓倒。你放寬心,他這樣的人地裡的活慢慢熟習些就好,日子總會過得去!”陳壽禮說道這裡問:“你大哥跟著父親做生意多久?以前都做過什麼?” “我那時還小,也不大懂。只知道爸爸常不在家,商社裡往來都是大哥做掌櫃打理。爸爸總說他人太善,否則倒是塊商人的材料。” 陳壽禮樂了,擺擺手說:“這話可不敢苟同。人不善則無友。經商我雖不在行,但大體上和我們經營農莊一個道理。凡以某事業為重的,必先做人,做好人、廣交友,而後才能做事。你看哪條大船是自己能漂到碼頭的?那需要縴夫、舵手、掌竿、小工、領水……,多少人一起使勁,才能讓它順利靠岸。這朋友呵,就比方是縴夫、掌竿們。你自己做舵手,有大家相幫,事業才好做成。否則應了老話,叫‘獨木難支’呵!” 一清點點頭:“陳老爺見過的多,心胸也不一樣。” “我算什麼?”壽禮哈哈一笑:“不過是鄉間的地主,用赤黨的話叫‘土豪’。”小主,這個章節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