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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陽門外,荀華頗有些心神不寧,不時透過門縫往裡窺看,裴妃倒是處之若泰,瞥了眼荀華,便道:“不必焦急,既是鼓響,主上必召,至今未曾開門,無非是有人藉機生事罷了,但有荀公與卞公在朝,當是無妨。”

“求見而己,也有人生事?”荀華不解道。

裴妃冷冷一笑:“能高踞朝堂者,誰不是耽精竭慮之輩,卻是心思用錯了地方,若是能稍微念及家國,我朝何至淪落於此?彼等又何至於如喪家之犬,偏安一隅?可惜惶惶棄家逃亡,一朝安定,便又故態復萌,實是不足與謀!“

“哎~~”

荀華嘆了口氣:”我無王妃之眼界,也無女郎那般英姿,恐怕這便是楊家郎君瞧不上我的緣由罷。“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荀華與裴妃愈發親密,幾乎無話不談,也不再諱言楊彥。

裴妃暗感不忍,她雖還未收荀華為養女,但在內心中,已經把荀華當養女看待了,眼見荀華相思難耐,她的心裡也不好受啊。

許久,裴妃才道:“荀華,若是此番事成,我和你家女郎說說,讓你跟在楊家郎君身邊去郯城就藩,日久或能生情,你可願意?”

荀華頓時渾身一顫,俏面通紅,雖然低著頭不說話,可那神態,已不吝於千肯萬肯。

裴妃勉強笑了笑,她能為荀華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若是朝夕相處之下,荀華還不能打動楊彥,那隻能說,兩人無緣。

“吱呀~~”

這時,宮門大開,一襲朝服的王導在紀明的陪伴下大步邁出,遠遠躬身施禮:“琅琊王導,參見王妃,陛下命我前來迎接!”

裴妃眼神微眯。

王導雖曾於司馬越霸府任參軍,卻早早投了司馬睿,是司馬睿建制江東的首席謀主,這樣一個人來接自己到底是何用意?

司馬越無恩於王導,她不認為王導與自己有舊情,更不會奢想自己一個落魄王妃會得王導禮待,入都已有三日,她的府邸除了荀灌時來看望,並無一人拜訪。

“竟勞動大司徒親至,孤實不敢當。”裴妃還了一禮。

王導側身讓過,微笑著伸手示意:“王妃不必客氣,請!”

一行人跟著王導步入宣陽門,只是在宮門處,荀華等帶刀侍婢上繳了武器。

王導在前引著路,不經意的問道:“王妃于都中安否?“

裴妃淡淡道:”有勞大司徒垂詢,尚安。“

”哎~~“

王導嘆了口氣:”朝庭移祚,制度未立,內帑空虛,暫時委屈王妃了,故吳魯王舊苑,雖氣象宏偉,卻年久失修,眼見凜冬將至,長居恐有不便。

我於淮水北岸有一園墅,一盡俱全,願奉敬王妃,以全故舊之義。“

裴妃秀眉微微一擰!

她並不傻,自楊彥自薦為東海國相時起,她就清楚了自己奇貨可居的地位,畢竟一個孤懸於外的實土王國隱患極大,尤其還是東海國這樣的敏感身份,也難怪司馬家不待見她。

其實裴妃沒有政治野心,她關心的是下半生能否安然渡過,因此選擇了楊彥,並未待價而沽,這除了心靈層面那難言的依賴之外,關鍵是楊彥知根知底,身為寒門,只能與自己抱團取暖。

而與楊彥相比,自己相對於高門士族是弱勢的一方,高門士族人情淡薄,為了家族利益可以拋棄一切,有用時,自是殷勤供奉,一旦到了需要捨棄的時候,也許一杯鴆酒,也許三尺白綾就是自己的結局。

對高門士族的無情,裴妃看的太透了,經歷了那麼多的苦難,她也沒了門戶之見,所謂高門,在石勒的屠刀下,還不是如犬如豚?

司馬越霸府的覆滅,對裴妃的衝擊太大,也顛覆了她一直以來高門士族人上人的觀念。

在屠刀與鐵蹄之下,越是高貴的身份,越是促其速死!

那麼,王導禮待自己的意圖並不難猜。

首先是因刁協的刻碎之政觸犯到太多人的利益,王導提醒朝堂裡的那位,大晉的天下隨時都可以改弦易幟,不要太過份,其次還顯示出他不忘故舊,全其仁義之名。

裴妃暗暗冷笑,真以為自己沒見過世面麼,如應王導所請,恐怕終生都擺脫不了琅琊王氏的鉗制,朝庭會謹慎對待為亡夫議嗣,同時反過來看,如果自己不受琅琊王氏的控制,恐怕琅琊王氏也會在為亡夫議嗣一事上橫生枝節。

她不願踏入士族與皇權博奕的旋渦,更不想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此時唯有喑聲自保,靜待楊彥重振東海,為自己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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