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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平川雙手持槍,一槍刺出,自信睥睨。

天魔兇相又若何?

異人又若何?

我嶽平川一槍足矣!

槍尖刺中魚頭槊,時間剎那靜止,在極短極短的時間裡,槍尖出現一絲裂紋,但分寸不讓。

嶽平川腳下,塵埃倏然飄蕩。

如水中漣漪層層擴散,到三丈開外時,驟然揚起,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圈柱,將兩人籠罩在內。

似乎不分上下?

不遠處站在按劍青衣身後的黑衣文人抱著花生九朵的奇花,悄然嘆了口氣,轉身,“走罷。”

送了你最後一程,也算你我情誼。

兩人走出夕照山,融入盛世臨安裡,再也不見蹤影。

不遠處的老鐵無奈搖了搖頭。

元曲則一臉愧疚,嘆道,他先前若非留我一命遭受反噬,這一招還不知誰生誰死,可惜啊,嶽平川終究是要死在他的一腔忠良裡。

因是大涼忠良,他不忍殺自己。

卻留下隱傷。

自己錯了。

嶽平川的無垢心境,在收回那千鈞一髮之的一槍之時,就已有了破綻。

這是致命的破綻。

如果不是面對趙驪這等天魔兇相的異人,這個破綻並不足以致命,但偏生遇見趙驪這個天魔兇相的異人,在這一槊之下,一個細微的破綻,卻如堤壩之潰穴,被放大無數倍。

最終壓垮嶽平川。

元曲嘆了口氣,輕聲道了句你且安心,我還有命在,王妃便活著。

夕照山雷峰塔下。

有個老貂寺,一身大紅袍無風自舞。

老貂寺那雙洗得很乾淨的手,一前一後而持金雕銀弓。

張弓如滿月,弓弦上的羽箭漆黑如墨,就連箭羽亦是精鐵所鑄,箭身從尾部起就扭轉出螺旋紋,一直蜿蜒至箭頭,無縫銜接,整個箭頭皆是一個螺旋。

老貂寺滿面血紅,眸子裡充血到極點,臉上肌肉間青筋暴突,彷彿隨時都會血管爆裂,極度猙獰。

大紅袍掩蓋下的肉身上更是恐怖。

無數細小血管脹大,糾結在全身虯扎肌肉裡,仿若渾身繞了無數血色的藤條,充斥著狂野的兇殘美感。

弓弦緊繃如滿月,力貫其中。

老貂寺在等。

在等那稍縱即逝的機會。

陛下為了少年的青梅竹馬,讓劍房青衫秀才去了青州,鐮房的十幾人纏住了趙驪的八個棘奴死士,而老監正不在,李汝魚狀態不明,還不到動用異房三人的時候。

況且看這情況,異房三人聯手,恐怕也不是趙驪的對手。

至於南北鎮撫司和禁軍?

別想了。

執剔骨刀的秀氣青年來臣俊去了廣西,第二把屠刀趙鑄死在觀漁城,第三把屠刀擅自離開臨安去了青州。

北鎮撫司已無可用之人。

南鎮撫司麼……和禁軍一樣,看熱鬧還行,就靠一個人多。

但趙驪是人多能殺的?

哪怕臨安城有千軍萬馬,這位王爺如今不再藏匿異人之身,魚頭槊下誰可擋,只怕還是會被他殺出臨安城。

但老貂寺很興奮,充斥著難以言說的快感。

彷彿回到了少年時代,還沒有淨身歲月裡,和那個自小長大的鄰家大姐姐偷吃禁果的那個下雨天,當自己走入雲巔時的感覺,就如此刻。

老貂寺覺得自己終於又是男人了。

能不能殺趙驪,皆看自己這一箭。

若殺趙驪,大功足以庇護薛家在接下來的弱世家裡能僥倖存活,甚至今後在大內皇宮,自己亦不用再受江照月和柳隱的氣。

山下廢墟里,嶽平川的臉上湧出一抹血色。

旋即嫣紅如霞。

悶哼一聲,腳下便一步一步陷入泥土裡。

而魚頭槊卻在一寸一寸的下壓。

伴隨魚頭槊下壓之勢,是長槍從槍尖處開始的寸寸碎斷,是無垢心境的雪消冰融,是王者之氣的黯然落幕。

嶽平川嘆了口氣。

沒有後悔。

此來臨安,就沒想過自己生死,只想著她的生死。

得青花儒衫以春秋之間洗禮,而凝就無垢心境,原本可戰趙驪,但因為不忍殺元曲,導致功虧於潰,嶽平川依然不後悔。

地位有尊卑,人命無輕賤。

自己是王爺,但亦只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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