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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的一頓飯。
看著面前大碗裡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大塊肉。
四千人鴉雀無聲。
昌州當下的絕境,作為普通士卒,在最早進駐昌州城時無法預見,但在被大軍圍城時,便有了種種預想。
除了徐驍麾下一兩百倖存的新兵,其餘三千餘人皆是在沙場走過數次的人,都是漢子。
都以為自己可以坦然面對。
可直到真正到了絕境,尤其是看著身旁的袍澤戰友一個接一個死去,或者啊的一聲被弩箭射穿咽喉一命嗚呼,或者被巨石砸中慘嚎半日痛苦死去……屍體變冷,然後在夜幕中被埋在昌州城一處湖邊,人間事便這麼一了百了。
這些漢子才知道,死亡是一件如此恐懼的事情。
不想死。
可是在戰場之中,個人之力如此微渺,生死都身不由己。
沒人能端得起面前的碗。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慨然赴死。
“不想死?”
“很好。”
“那就努力活下去,可這是戰場,你不想死,那就只有敵人死,戰爭歷來如是,為了個別人的野心,無數人歃血沙場,甚至有一天,也許昌州後面的渝州,甚至更南的你們妻兒所在的故土裡,會有無數人死,他們不是死在沙場,而是死在田園裡,死在家中廢墟里——這當中,可能有你們的親人,甚至也可能包括你們的妻兒。”
“今日昌州,死守是死,投降是死。”
“突圍,有可能不死。”
“就算最後死了,我們只要多殺一個人,你們的親人,你們的妻兒,就有可能少受到一柄戰刀的屠戮,少受一個西軍士卒的鐵騎踐踏。”
“橫豎一死,為何不能死得有意義一些。”
李汝魚按劍,掃視眾人,最後說了一句話:“我想活著,你們呢?”
無數士卒抬頭,望著這位很年輕,在這十日守城戰中,表現不算驚豔,甚至連徐驍和卓宗棠都不如的正將。
他們沒有看見絕望。
而是看見了希望。
李汝魚的身上,洋溢著對生的希望。
一種於絕境之中求生的希望。
一位三十出頭的漢子忽然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彎腰端起了碗,哭笑著說:“在璧山縣時,曾有家書到來,我家小兒已能作詩,他寫了一首‘明月照清泉,迎春笑他花,笑成滿地葭,又著婦人紗。’我兒子這詩寫得這麼好,以後一定會科舉中第的對不對?”
漢子說完,猛然伸手抓起一塊肉放入嘴裡。
身旁,一位袍澤哈哈大笑,笑中帶淚:“你狗日的要是投降了,你兒子一輩子都別想去參加科舉,我兒子就不一樣了,雖然現在還不能寫詩,但老子不得給他丟臉!”
說完亦猛吃了一口。
先前漢子怒道:“放你媽狗屁,老子寧死不降,吃肉!”
兩個人很是尋常的插科打諢,卻如油鍋裡滴落了幾滴水,瞬間將絕望的校場引燃,無數人想起了妻兒,想起了身上的責任。
沒錯。
我們將死。
但我們將用這一次死亡,去小小的呵護女帝一手打造出來的盛世。
只為妻兒們們活下去,在這盛世時光裡,更好的活下去,這不正是我等參軍入伍的初衷麼,怎的面對絕境,就忘了初心?
既然左右是一死,那麼死前吃一頓飽肉,也算一件幸事。
然後,再幹他孃的趙闊!
一個接一個端起了碗。
狼吞虎嚥。
不斷吃肉的同時,彼此之間說著話,壯著膽。
吃完這一碗,袍澤共赴死。
何懼?
李汝魚面前沒有碗,看著這一幕,一直沒有動,回頭看了一眼夏侯遲和花小刀幾人。
夏侯遲和花小刀、卓宗棠只好意思著吃肉。
徐驍一動不動。
李汝魚也沒有強迫徐驍,直到看見除徐驍外所有人都吃了肉後,才大聲說道:“是不是覺得有些酸?”
沒人回答。
李汝魚說道:“因為這不是家禽的肉。”
有人停下。
李汝魚視若無睹,為了最大程度的激發戰力,繼續說謊:“這些肉,是從前日開始,那些在守城中陣亡袍澤的血肉,實際上,城內的糧食今日中午就沒了。”
這個謊言很重。
此言一出,噼裡啪啦聲中,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