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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時分,晨霧如雲流動,遮掩了扇面村。
清新空氣裡,夾雜著淡淡菸灰味。
連夜趕路的李汝魚一臉憔悴,身上的傷勢又開始沁出血跡,站在村口,村裡偶爾傳來一聲聲雞鳴狗叫,彷彿在告訴李汝魚,這只是扇面村一個尋常的清晨,沈煉說的都是謊言。
然而眼前卻是坍塌的私塾,燒成灰燼的殘磚碎瓦里,飄著縷縷青煙,融入白茫茫霧裡。
私塾裡沒人,有血。
李汝魚腳上灌鉛,沉重的走入霧裡,破碎的村莊從霧裡一段段的出現在眼前。
趙二狗家依然完好,屋裡沒人,有血,有黑虎子的屍首,花斑守在屍首旁,嗚咽著摩挲在母親的頭,想讓它起來。
短短的幾百米路,李汝魚卻似走了幾百年,大部分村舍皆完好無損,房前院後都有血,除了雞鳴狗叫,村裡安靜得可怕。
來到孫鰥夫的皇宮前,李汝魚心沉入海底。
皇宮已不見,只剩下一片灰燼,空氣中瀰漫著濃郁的焦糊味道,李汝魚站在廢墟里,看著灰燼裡密密麻麻堆積如山的牙白色骨灰,渾身被抽去力氣,癱坐在地上。
李汝魚的內心很平靜。
或者說是很空,什麼都沒想,坐在那裡,就只是坐在那裡。
這一坐便是一天。
直到日暮時分,李汝魚才清醒過來,然後到自己的家裡翻了些陳米,從地裡拔了幾根菜,小炒了上桌,安靜的吃飯。
吃著吃著,從來不會在飯間停筷的李汝魚放下了筷子。
呢喃了一句,不香了。
洗碗,洗澡,睡覺。
彷彿這只是一個平常的夜晚。
漆黑的扇面村安靜到了極點,半夜的荷塘邊再也沒響起吱呀開門聲。
天青色夜空裡,驟生烏雲,湧滾如漩,電閃雷鳴。
李汝魚躺在床上,滿頭大汗。
大夢。
這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原野。
在望不到邊際的原野上,是望不到邊際的屍山血海,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刀戈劍戟,破碎染血的旌旗湮沒在血河裡。
輕輕走一步,腳下便沾染一堆泥,被血侵染的泥。
李汝魚站在屍山血海裡,望著不遠處,那裡,有一位著白盔身披血紅大氅的將軍背對自己負手而立,無風自舞的血紅大氅飄逸。
將軍如地獄爬出來的神——殺神。
李汝魚安靜的看著。
也不知道多久,那位將軍終於緩緩轉身,望著李汝魚。
將軍不高,卻又在這片屍山血海裡頂天立地,所有的光輝都無法遮掩其蓋世鋒芒。
那雙毫無情緒的空洞眸子卻如刀。
李汝魚想說話,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張嘴,都無法發出一個字音。
將軍一步一步前行。
屍山血海如浪潮,在他面前一分為二,只是眨眼間,將軍便走到自己面前,眸子裡依然空洞而犀利,但李汝魚卻怎麼也看不清他的容貌。
將軍輕輕抬起手。
手中突兀的出現一柄劍,正對李汝魚,一寸一寸遞進。
李汝魚卻無法動彈。
只能眼睜睜看著長劍刺入自己的胸口,又眼睜睜的看著那位將軍順著長劍一點又一點的沒入自己的身體,最後消失不見。
天地之間,鬼哭狼嚎,有聲音響蕩九天。
“吾名白起。”
李汝魚眼角餘光處,卻見屍山血海裡有人孑然獨立,站在白甲將軍原來的位置上,默然的看著自己,“吾名白起”之後,則是如風細膩流淌的悲嗆唱語。
風瀟兮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荊軻!
倏然起炸雷。
李汝魚驚聲坐起,滿頭大汗的聽著天穹上驚雷陣陣,腦海裡多了一些東西,除了荊軻的十步一殺,似乎還有一顆寒冰一般的心。
有形無質的存在於腦海裡。
一顆心?!
白起的心!
為什麼會是一顆心,這顆心又代表著什麼?
李汝魚不知道荊軻是誰。
更不知道白起。
隱然覺得,這兩人大概和自己雷劈不死脫不了干係。
也便沒去深思——終究不是壞事。
比如沒有荊軻的十步一殺,自己大抵是殺不了孫鰥夫,也殺不了張焦。
至於白起這顆心對自己有何影響,多想無益,該來的終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