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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煉終究沒有下刀。
最後的理智將他從懸崖上拉了回來,忽然間就冷靜了下來,是一種讓人感覺到心寒的冷靜,站在那裡的沈煉不再是一個鮮活的人。
行屍走肉。
默默的將繡春刀歸鞘,又默默的看著祖父沈琦,毫無絲毫情緒的說道:“你錯了。”
你們都錯了。
默然轉身,我會證明你們都錯了。
沈琦怔在那裡。
不知道這個極為看重的孫兒究竟怎麼了,暴怒而來,冷漠而去,他想幹什麼?
沈煉的雙親猶豫了下,沒有去拉沈煉,轉身疾步走向偏院。
沈煉走出大門,回首望著曾經為之自豪的朱門高戶,嘴角浮起嘲諷的笑意,想起江秋州老鐵那個異人兒子魯班臨死前的話。
我之一願,舉世盡人才,世間大同。
這話太高深。
如今我沈煉亦有一願。
願世間再無門楣尊卑,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沈煉轉身,絕然。
耳畔忽然傳來傷心欲絕的聲音,“煉兒!”
沈煉一僵,終究緩緩回身,看著站在門前的雙親,不甚說話在沈族毫無存在感的父親一身儒衫,只是目光堅毅的對自己點了點頭。
知子莫若父。
父親亦是贅婿,承受過自己承受的痛楚。
當年名門閨秀的母親,和寒門出身的父親相遇,郎情妾意卻要面臨世俗門閥的高壓,若非母親以死相脅,若非父親最後科舉中了個同進士,連入贅的資格都沒有。
溫婉知禮儀的母親已哭成了淚人兒。
幾步上前,淚眼婆娑的撫摩著沈煉滿頭白髮,哽咽著說道:“煉兒,何苦呢。”
沈煉淚流,“娘……”
身後強忍著眼淚的父親咳嗽了一聲。
母親遞出手上的木盒,“煉兒,這是……知音。”
沈煉看著那小小的木盒,顫抖的伸手接過,心又一次崩碎,住在這樣小小的地方,知音,你委屈了……
接過木盒,沈煉跪了下去:“孩兒不孝,來生再報。”
想了想,又道:“爹,娘,歸於乾王府的沈望曙是位異人,二老不用掛心,孩兒也不認他,就當他不是孩兒血肉罷。”
沈煉起身,絕然而去。
不甚說話卻心志堅毅的沈父終於無聲淚落。
此一去,父子還能再相見?
又無聲而笑。
生子當如此,且去,且讓天下人聽聽你的聲音。
……
……
李汝魚盯著抱著木盒默默歸來的沈煉,心中一驚。
這是活人?
在他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生氣。
沈煉木然的坐在李汝魚面前,懷中木盒視若珍寶,不肯鬆手剎那,行屍走肉的說道:“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李汝魚看著沈煉沒有說話。
反常必為妖。
沈煉莫不是又出了什麼事情,木盒裡裝的什麼?
“當我死後,若是能收屍,把我燒了,和知音放在一起,若是不能,請挑一處青山綠水地,讓知音入土為安。”
無論生死,今生不分離。
“乾王府那個沈望曙,雖然是異人,終究是我兒子,他若行善舉,但望有朝一日你能救他,若多行不義,請誅之。”
望曙是知音溺愛的人,不願見她九泉之下傷心。
李汝魚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沈煉這是在交代後事,他究竟想幹什麼?
沈煉毫無生氣的笑了笑,“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許了。”笑容透著絕望,“想不想聽一個故事,一個很簡單很庸俗的故事。”
李汝魚依然默不作聲,沈煉卻自說自話。
很簡單庸俗的故事。
曾經有個青年,生於門楣世家,幼讀詩書欲與天公試比高,在一次家族動用人脈後的大舉裡依然落第,青年信心全無。
父親與其促膝長談。
青年幡然醒悟,聘請了幾個花拳繡腿師父,練起了刀槍棍棒,欲藉助家族勢力起功名于軍伍。
符祥七年冬末,順宗下旨天下,選秀充盈後宮。
符祥八年那個山花燦爛的初春,一個憂傷的黃昏後,青年練了一日棍棒,打算出門找狐朋狗友去西子湖畔喝花酒,路經一座偏院,發現了幾個陌生的奴僕丫鬟。
青年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