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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恥辱。你是......英雄的漢家兒郎,不必為我這個漢人之恥流淚......”
張長安淚眼磅礴,哭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能不停地哽咽,重複一個“不”字。
張遜勉強睜開的眼睛,眼神逐漸渙散,他仰對漫天星河,神情恍惚的呢喃:“為父這一生,前二十年......生活在你祖父羽翼下,豪情壯烈熱血無憂,不失為風流兒郎。自打在張家大廈將傾、衣食無著之際,繼任張家家主,後二十年,一路風雨飄搖,一路苦心孤詣,一路忍辱......姑且算作負重吧!”
說到這,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痛處,張遜嘴中湧出一口熱血,雙目也突了出來,聲音加重,呼吸急促,五官扭曲:“沒有人......沒有人,比我張遜,更恨吐蕃野人!我做夢,做夢都想殺了羯木錯,啖其肉寢其皮,一雪當日下跪之......恥!長安,為父,為父......是迫不得已,是身不由己啊!
“為了張家百十口,為父,不得不拋卻尊嚴,在野人面前下......跪!長......安,為父沒辦法,你不知,當你尚且年幼、一向養尊處優的小姑姑,餓得面黃肌瘦、滿頭黃髮,扯著我的衣袖,仰頭跟我說餓,說想喝粥的時候......當你年邁的三祖父,瘦骨如柴的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在病重彌留之際,跟我說,想喝一口肉湯的時候,我心裡,是何等......煎熬!”
他的話沒說完,嘴中便吐血不止,下面的話,就再也無法順暢說出來。
張長安哭得淚眼模糊。
這些話,他從未聽父親說過。
那個在吐蕃人面前諂媚如犬的父親,骨子裡的倔強、堅強、堅持,張長安從來都不曾看到過,認識過。
“是......是誰!是誰,讓我張遜,從一個熱血少年郎,變成了吐蕃人的......鷹犬?是誰,是誰?!”張遜梗著脖子,向天發出最後的質問與怒吼。
這個中年男子,在問出這句話後,忽然平靜下來,嘴角甚至有了笑意,他平靜道:“長安,你是對的,你聽你祖父的話,是對的。王師......安王,不是來了嗎?去吧,去迎接王師,跟隨安王,為父......為父這樣的日子,你不會再遇到了,為父曾經受過的屈辱折磨,你不會......再遇到了!”
說這話的時候,張遜艱難抬起手,想要去撫兒子的臉。
但他的手還沒觸碰到兒子的臉,星夜不見,天空突起異象。
黑雲翻滾,兩道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洞,籠罩了整個金城縣的上空。與此同時,一柄長劍,在滾滾浪濤般的黑雲下亮起,青芒如日。然後,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句呼喝。
“漢家蒼生,助孤一劍!”
目光漸漸黯淡的張遜,忽然雙目圓睜,上身驟然挺起,原本撫向兒子的手,猛然伸向長空,伸開五指,努力的、費力的,在最後時刻,伸向那柄青芒閃爍的長劍。
他從咽喉,從心底,從神魂深處,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大吼:“金城張家,張遜,願助安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