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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林嘉若不止一次聽說過他的名字,卻是第一次見到他。
他黑鬚白麵,生得十分儒雅,此時卻橫眉怒目地指著林嘉若,一開口,便教她猜到了是誰。
“百官朝議,何來大膽女子!禁衛!還不拉出去!”
“啪!”不知什麼碎在那名朝臣腳邊,他下意識地跳腳一躲,滿地珠光瑩瑩,映照著他的狼狽。
“韓文黎——”丹陛上的林時生沉沉地喊出那名朝臣的名字,煞氣凜然,“她是我的女兒!”
韓文黎站定之後,絲毫不懼,怒斥道:“上將軍之女就能私闖大殿嗎?林氏欲置大梁天威於何地?”
“韓大人!”少女嗓音清越,穿透了大殿之中韓文黎的回聲,一絲不差地落入每個人耳中。
林時生緩緩地收了怒色,靜靜地望著林嘉若,唇角揚起,滿腹惱火煙消雲散。
韓文黎也斂了些許憤慨,冷冷地回了一聲:“林郡君,你可是大行皇帝親封的郡君!”
這個女孩兒他也認識,第一次午門擊鼓,年幼而知義;第二次午門激辯,為女而純孝。
年紀雖然不大,卻是個不錯的女孩兒,可惜生作了逆臣之女。
林嘉若靜靜地看著他,道:“昔日三教辯法,韓大人一力主張廢佛逐道,曰,其法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又曰,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
“韓大人憂國憂民之心,捨生取義之志,我雖閨閣女子,亦望大人如高山景行,雖不能至,而心嚮往之!”
韓文黎沒有因她一頓誇讚而得意忘形,雖然臉上收了怒意,眼中卻更添了幾分警惕。
果然——
“請恕小女子斗膽一問,大人憂的是國還是民?取的是君臣之義,還是民生之義?”
韓文黎冷冷一笑,道:“林姑娘既然讀的是韓某的文章,又何必斷章取義——”
“君不出令,則失其所以為君;臣不行君之令而致之民,則失其所以為臣……以事其上,則誅!”
“如今,君令猶在,臣何以失?”
“人者,夷狄禽獸之主也。主而暴之,不得其為主之道矣!”林嘉若忽然冷笑,“韓大人可曾數過,永康十二年,一共死了多少僧侶?”
韓文黎沉默片刻,傲然道:“韓某隻知,永康十二年,天下所拆寺四千六百餘所,還俗僧尼二十六萬五百人,收充兩稅戶,收膏腴上田數千萬頃,收奴婢為兩稅戶十五萬人!”
“杭州古剎雲林寺,拆毀不過兩個月,便在原址上興建玉皇宮,京城沒了大相國寺,依然有上清宮,百姓們不再供奉菩薩,全都信了道君——”
她定定地看著韓文黎。
“古之慾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
“奪狀元為禁衛——其意誠否?”
“殺燕氏滿門,屠杭州僧眾——其心正否?”
“沉湎丹鼎而求長生——其身修否?”
“父子相殘,兄弟相煎——其家齊否?”
“西有燕氏,北有戎人,靖南軍猶未奉詔——其國治否?”
“敢問韓大人,蕭氏何以明明德於天下?“
一聲聲質問,擲地有聲。
韓文黎慘然一笑,蕭道成確實算不上什麼明君,便是他也無從辯起,然而——
“大行皇帝固然為君有失,卻也不是臣屬從逆的理由!江陵郡王年幼,若有賢良之臣輔佐,忠勇之將保駕,日後一樣可以復國祚、安天下!”
林嘉若搖了搖頭,道:“韓大人,我剛才問您,憂的是國還是民?取的是君臣之義,還是民生之義?是想說,無論國與民,君臣與民生,蕭氏都已經失了,江陵郡王一個孩子,能抵什麼用?”
韓文黎這才真正變了臉色。
“韓大人,您師從明道先生,不知先生教您的,是忠君,還是忠民?要知道,倒馬關外的燕懷,雁門關外的戎人,都還等著我父親揮兵相抗呢!”
蕭氏倒了,不過是一家之憂,而沒了她父親,就沒有人能抵擋戰火蔓延。
比起西北燕懷,顯然出身江南士族的林時生更得人歡心,這也是為什麼關中士族毫不猶豫倒戈的原因。
韓文黎縱然一時義憤,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退後一步,看著林嘉若,眼中流露出毅然之色。
忽然,他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