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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隊騎士欺近,便又下令道:“溝後列陣,分發弓刀!”
“你等外州惡徒,是將我昨日聲言當作風聲!”
那一隊騎士快速衝來,為首者正是昨日商陽戍所見的那名戍主周長明,此時卻不再是褲腿沾泥的老農模樣,身披半身鐵甲,手持一柄長刀,馬弓橫在鞍前,腰懸胡祿箭矢,橫刀立馬溝前,戟指李泰怒吼道。
“周戍主救我……”
那些被脅迫挖溝的鄉人們見到救兵來到,也都紛紛大聲呼喊,並有人翻越溝渠逃亡。
李泰這會兒也是手持馬槊,並不理會那些逃散的俘虜,只迎著周長明憤怒目光冷笑道:“月前邙山一戰,東賊十數萬眾不能阻我歸義!大行臺臨陣宣賞,賜我士伍田畝、謀生關西。賊鄉惡徒阻我引水耕種,不異斷我生機!
周某敢越此溝一線,今日必分生死!丈夫死則死矣,此鄉若不血流成河,是我辜負蒼天祖宗!來,戰!”
周長明聽到李泰的喊話聲,一時間臉色也變得頗為難看。他身為此鄉戍主,當然以守衛鄉土群眾為先,但聽到李泰的喊話,似乎還是鄉人們挑釁在先。
商原雖然位處鄉里,但畢竟也地近華州城郊。聽到李泰宣言大行臺臨陣宣賞云云,周長明也難免要投鼠忌器。
此時也有數名鄉人俘虜翻過溝渠逃來,懇求周長明搭救報復。
周長明心念一轉,沉聲喝問道:“究竟為何打鬧起來?”
“是、是原西的趙黨長,還有史縣尉,他們使奴傳告鄉里,說這些外鄉賊狂妄,要懲治鄉人私挪界石的罪過,還、還要擴園到洛水旁……號召鄉人不准他們用水,打壓這些外客氣焰……”
幾名鄉人不敢隱瞞,便顫聲將事情緣由講出。
周長明聞言後臉色更加鐵青,怒聲道:“你們田畝種罷,安心鋤草就好,擁堵水渠作甚!田不能種,地無所出,與殺人何異?祖宗鄉情就是教你們這般欺凌外客,廢地殺人!”
“我們、我們怎敢?只是鄉里大戶,他們、他們不喜外人在鄉紮根……擅挪界石的幾家,都是鄉親貧戶,實在不忍心看他們官問送死啊。”
“住口罷!速速歸家,不要再惹事!”
周長明又怒斥一聲,逐走這幾名鄉人,然後才翻身下馬,隔溝對李泰抱拳道:“這位郎君,今日鬧亂,是我鄉人無理。無論鄉情善惡,地總無辜,民食為本,廢耕便是造孽。此前公田撂荒,鄉人貧戶實在不忍,所以竊占……郎君如果眼中有我,那我冒昧做個仲裁,所侵田畝收得,半輸補償,三年為限,此事決於鄉里,不必經公,郎君意下如何?”
李泰肝火大動,根本也不是為的田園被鄉人侵佔,聞言後便說道:“我雖外鄉來客,也知鄉人維生艱難。受田尺短寸長,本就不放心上。但此諸鄉徒護渠絕水,擾我生計,不能忍讓!”
周長明聽到這話,心裡對李泰不免略生好感,略作沉吟後便又說道:“我率鄉兵至此,方知錯在鄉人。鄉義尚直卻不護惡,有錯該認,便與鄉兵助郎君修渠入園,不誤耕事,以謝郎君高義施捨田土於我鄉里貧戶!”
很多糾紛爭鬥,其實不唯武力解決一途。聽到周長明這麼說,李泰對這個昨日還覺得跋扈囂張的戍主也略有改觀。
他將馬槊遞給部曲,自己也翻身下馬,指著那溝渠說道:“此事確是鄉徒有錯在前,周戍主肯尚義相助,我便笑納。不使鄉兵枉作,渠入我園中時,自有謝儀相贈。至於鄉人侵田與否,我入鄉短時,不知亦不問。”
周長明聽到這話,小退一步,對著李泰深作一揖:“昨日初見,失禮冒犯!日後共此鄉居,郎君但有所請,某絕不推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