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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選擇”號乃至整個星艦地球,章北海擁有至高無上的威望和地位,但他放棄了一切,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人,退出競選,只是履行執行艦長的職責,把艦長的指令傳達給飛船控制系統。其餘時間,他便在“自然選擇”號的各處流連,向各級軍官和士兵瞭解飛船的詳情,每時每刻都表露著對這艘太空方舟的感情。除此之外,他的心情平靜淡然,絲毫未受艦上群體性心理陰影的影響。這固然與他使自己置身事外有關,但藍西知道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古人的心理遠不如現代人敏感,在目前的情況下,這種麻木是一種良好的自我保護機能。
同“自然選擇”號上的許多男人一樣,美麗的艦長一直是藍西中校暗戀的物件,當他看到眼中失去陽光的東方延緒顯得那麼脆弱和無助時,心中不由得湧起一陣痛楚。
“艦長,對眼前發生的事,你至少應該給我一些提示吧。”藍西說。
“中校,應該是你給我們提示。”
“你是說,對自己的狀態,你什麼都不知道?”
東方延緒黯淡的雙眸中突然湧出無盡的憂傷,“我只知道,我們是第一批進入太空的人類。”
“你說什麼?”
“這是人類第一次真正進入太空。”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以前,不管人類在太空中飛多遠,只是地球放出的風箏,有一根精神之線將人類他們與地球連在一起,現在這根線斷了。”
“是的,線斷了,最實質的變化在於:不是因為拉線的手鬆開了,而是那手消失了,地球世界正在走向末日。事實上,在我們的精神中她已經消亡,我們這五艘飛船與任何世界都沒有聯絡,我們周圍除了太空深淵,什麼都沒有了。”
“這確實是人類從未面對過的心理環境。”
“是的,在這種環境下,人類的精神將發生根本的變化,人將變成……”東方延緒突然失語,眼中的憂傷消失了,只留下灰暗,就像雨後仍被陰雲覆蓋的天空。
“你是說,這種環境下,人將變成新人?”
“是新人嗎?不,中校,人將變成……非人。”
東方說出的最後兩個字讓藍西打了個寒戰,他抬頭看著她,她的目光並沒有迴避,但一片空白,藍西只看到一扇對外界緊閉的心靈之窗。
“我是說,不是以前那種概念的人了……中校,我能說的只有這些,你儘自己的努力就行了,而且……”東方接下來的話像是在夢囈,“也快輪到你了。”
情況繼續惡化,在藍西與東方延緒談話後的第二天,“自然選擇”號上發生了一起惡性傷害事件,導航系統的一名中校開槍擊傷了同住一個艙室的另一名軍官。據受害者回憶,那名中校在半夜突然醒來,發現受害者也醒著,就指責他在偷聽自己的夢話,爭執之中情緒失控,於是就開了槍。藍西立刻見到了被拘禁的那名中校。
“你怕他聽到的是什麼夢話?”藍西問。
“這麼說他真的聽到了?”襲擊者一臉恐懼地問。
藍西搖搖頭,“他說你當時根本沒有說夢話。”
“就算說了又怎麼樣?你們怎麼能把夢話當真?我心裡不是那麼想的!我當然不會因為一句夢話下地獄!”
藍西最終也沒有問出襲擊者想象中的夢話的內容,於是就問他是否介意接受催眠治療。沒想到這竟使得襲擊者的情緒再次失控,他突然躍起死死扼住藍西的脖子,直到憲兵進來才把他們拉開。走出拘禁室後,一名聽到剛才談話的憲兵軍官對藍西說:“中校,不要再提什麼催眠治療,否則第二戰勤部將成為全艦最痛恨的地方,你們都活不長的。”
藍西只好與“企業”號戰艦的心理學家斯科特上校聯絡,斯科特同時也是“企業”號上的隨艦牧師(亞洲艦隊的戰艦上大都沒有這個職位)。現在,“企業”號和原追擊艦隊的其他三艘戰艦仍在二十萬公里之外。
“你那兒怎麼這麼暗?”藍西看著從“企業”號上傳來的影象問。斯科特所在艙室的球形艙壁被調得只發出黯淡的黃光,同時艙壁上還映著外部的星空影象,斯科特彷彿置身於一個迷漫著昏暗霧靄的宇宙中,他的面孔隱藏在陰影裡,即使這樣,藍西還是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從自己的注視中迅速移開了。
“伊甸園正在暗下來,黑暗將吞噬一切。”斯科特用疲憊的聲音說。
藍西之所以找斯科特,是覺得他身為“企業”號的牧師,很可能有人在懺悔中向他吐露了實情,他也許能給自己一些提示,但聽到這話,又看到上校陰影中若隱若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