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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的公子,仍舊心存一絲說不出的感情:似乎和庶民講道理不算什麼本事,能和公子講道理才算是真本事。雖然公子的身份是世襲的,和自身的學問沒有什麼關係,但數百年的灌輸之下,學問道德已經和血緣繫結了,模糊在一起,這不是幾個月就能解決的問題。
村社眾人聽到適說要讓這位公子想他求教,而且要以師禮向他求教,一個個都嚇的不輕,心說這怎麼可能?
有些平日裡和適走的最近的,悄悄過去拉了一下適,意思是讓他退一步。
卻不想站在適一旁的蘆花,卻看得眼中如同冒出了星星,大約覺得適此時和自己夢中的那個模糊的適長得一樣了,伸出手開啟了那個試圖拉適一把的村民。
公孫澤惡狠狠地盯著適,看著周圍這麼多的村民,明知道適在逼他,卻也無可奈何。
他不認同適講的大部分東西,但他又覺得如果是真正的君子,遇到可以借鑑的學問是應該問的。
就算求教於適,那也只是詢問武王與漂杵的問題,而不是說真正信服了他的其餘學說。
但是,他也知道,庶民愚昧。
這些庶民卻不會這麼想,眼前這人又是個無恥小人,到時候與這庶民一說,自己這一問便相當於是贊同他的全部說法……庶民愚笨,他們當然不會想那麼多。
適見他還在那猶豫,又接著下了猛藥,喝道:“你不解漂杵之意,墮武王仁名,是為不仁;明知這個問題可以被解答,卻不去問,是為不智;知道將來聖王可能因此而被人誤解,卻不試圖弄清楚,是為無禮;知道自己錯了卻不以為恥辱,是為不勇。不仁、不智、不禮、不勇,你有何面目佩玉稱為君子?”
唾沫飛濺,直直地濺到了公孫澤的臉上,公孫澤皮面漲紅,心頭學的那些東西一股腦地擠在一起,沒了主意。
好半天,他終於向後退了一步,面帶怒色地朝著適行了一禮,低聲帶著恨意道:“請教!”
這一禮,這一聲請教,頓時引來了周圍無數的驚呼聲。
這些村民沒想到一位真正的公子,竟然也來向穿著麻衣和他們一同勞作的適來請教……這簡直是曠古罕有之事,一個個的嘴巴里都像是吃了《偽七月》中的那種紅色火辣的菜蔬一樣,閉合不能。
既是公子都來請教,那麼適說的那些東西,顯然都是真的,否則公子怎麼會來請教呢?
公孫澤此時是黃泥巴掉褲襠,怎麼也說不清了。他請教的,根本還是儒學中的問題,而不是墨家的那些東西。
墨家雖然也講智、勇這些東西,可知恥而近乎勇明顯是他學的那一套中的定義。一樣的字,不同的學派中是不同的含義,有時候就是雞同鴨講,是要辯駁最初定義的。
可眼前這個適把問題放在他學的價值觀中討論,逼得他不得不問,而且這麼問也不是自己走向了異端,而是維護正道。
這就像是讀書人和流氓吵架,兩人的方式肯定不同,但可怕的是這個流氓不動手反而之乎者也,這就無可奈何了。
適見他已經行禮,心說這輩子你算是沒機會殺我了,於是裝模作樣地像是當年夫子傳詩子夏一般的調調,故作老氣地點頭道:“知恥後勇、不恥下問,可以傳漂杵之意矣!”
公孫澤氣的咬牙切齒,好幾次摸了摸那枚佩玉的牛皮,這才壓住火氣。
適搖頭晃腦地說道:“你既然問了,我便回答你,日後有人再這麼問你也好維護你所認為的正道。”
公孫澤原本氣急的情緒,被那一句維護正道壓了下去,再次請教。
“也罷,我就說給你聽。”
“昔日武王伐紂,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王以二月癸亥夜陣未畢而雨。”
“大雨傾盆,戰於牧野,於是乃有《大明》中最後一句,肆伐大商,會朝清明。說的便是牧野一戰後,天地放晴。”
“又知太公望深知兵法,武王雖會盟八百諸侯,然暴紂待帶甲之士數萬,武王兵少。以太公望之知兵,必臨河佈陣。臨河佈陣,以河為側翼,兵少必以此陣。”
“由此推之,武王臨河佈陣,紂王興兵,太公望親駕駟車衝擊,徒卒倒戈,紂王之甲士屠戮倒戈之卒,血水混雨,沿河而下,這才有流血漂杵之說。”
很簡單的推論,雖然漏洞很多,可足以解開公孫澤的疑惑。
公孫澤暗道:“如他這般說,不但可以解血流漂杵一句,更可證明尚父知兵、紂王殘暴、武王仁德……如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