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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滑釐見墨子睹物思人,又說出從未聽過的人老之憾,感嘆著先生的年紀,不由心傷。
他哪裡知道墨子在半年前就生出過一次年老之憾,那次生病後弟子質疑鬼神之事後,他就明白自己必須在死去之前將天志明鬼與利天下兼愛非攻融會貫通。
可時間越來越少,墨家的這些事他又必須親自處理,實在是有些力有不逮。
禽滑釐並不知道這些,心說既然先生這意思是要收那個叫適的人為弟子,就又說起來這件事。
墨子卻搖頭道:“此事不急。按你所說,這個適也是個心智堅韌之輩,當年你叛儒歸墨不也花了數年時間彷徨猶豫嗎?這人啊,就算是仲尼復生,怕是也要花上幾年才能讓他變心。”
“事有輕重,此時的第一大事,是齊國公孫會之亂後,一眾墨者分不清大義小義、被俸祿和優渥享受所腐這件事。先忙完這些事,空閒去他家問問他平日的為人,他的家人總是最瞭解他的。”
禽滑釐問道:“先生,之前勝綽的事,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
墨子苦笑道:“那勝綽昨日還問我,自認有理,也不知道在項子牛手下聽過一些楊朱的學問,振振有詞。”
“他說,他是靠一身的本事換來的俸祿,難不成墨者就該吃粗米穿短褐?若是如此,他寧可不當這什麼墨者。又說,他的本事雖是我教授的,可我也沒資格操控他的選擇,人都應該自己做自己的主,就算墨者也不該由鉅子做主。”
“這樣的想法啊,不只是他一人,很多人都這麼想。學成本事了,卻還要穿短褐吃粟米,幾人願意?”
禽滑釐不明白這件事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的地步,墨子心中卻清楚。
在這之前數年,即便將勝綽召回、剝奪其為官的權力,眾弟子也沒有什麼怨懟之言。
但在去年墨子那場病之後,事情終於不可控制。
很多人是隻是為了行天下大義,有些人則是因為相信鬼神喜歡這樣所以才行天下大義。
這兩種看似一樣,但卻完全不同。
在墨子去年那場病之前,這兩種人根本看不出區別。
真正行義的人,在行義,遵守墨家大義;學會了本事卻相信這麼做是因為鬼神喜歡的,也在行義,也因為鬼神喜歡所以遵守墨家大義。
生病之後,很多人已經確信鬼神或許根本不存在,否則若論明鬼,天下誰能比得上子墨子真誠?
既然墨子都沒有得到鬼神的庇護,那麼誰還去信鬼神喜歡這樣做呢?既然鬼神並不能庇護,那自己為什麼還要遵守墨家大義呢?
墨子明白事情的根源,所以他急於理順自己的道理,將其融會貫通,想要堵住這個漏洞。
禽滑釐還不知道這件事引發的信仰崩潰問題,所以他認為適這件事是和馬上要進行的墨者大會一樣重要。
“先生,我在想,適這人正好是勝綽的反面。有本領,卻不用來換取豐厚俸祿,即便不是墨者卻依舊行墨家大義;而勝綽這樣的人,身在墨家卻不去遵守墨者大義。難道這不是個機會嗎?可以讓此人令那些人蒙羞!”
墨子心想,看來禽滑釐對這個適很滿意,便道:“此人是真是偽,尚需再檢視。不急於一時,但可以將他不是墨者卻依舊堅守墨家之義的事,說出去。等這邊的事理順了,再去處理適的事。”
禽滑釐應聲道:“弟子知道了。”
…………
遠在濱山弄石頭的適,並不知道墨子已經返回宋國,更不知道自己墨者的偽裝馬上就要被揭穿。
此時他正和村社中的幾個男人,趕著一輛牛車,車上拉著幾塊可以做磨盤的石頭。
用贏來的黃金買的工具,做磨盤的石頭很好弄。
大石頭,畫上墨線,打出楔孔。拿鑿子敲一圈的孔,塞進去木頭用水以漲,很自然就能裂的整齊。
如果有鐵製工具甚至不需要木楔子去脹,手上稍微有準,只要十七八個孔,石頭準能齊齊斷開。
斷面整齊,甚至不需要刻意打磨。當然石磨上用來將麥粉趕出來的凹槽還是要仔細刻出來的。
商丘地處河南,雖然黃河這時候還未改道,但土地肥沃肥沃。土既豐腴,便很難找到合適的石頭,也只好來這麼遠拉幾塊回去。
正常來說,冬季是演武的時間,此時的村社自治程度很高,加上需要履行封建義務,必須演練。
只不過宋國也不想著崛起,宋公更是被一個個封臣逼得想要上吊,國內亂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