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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落怔忪,面露古怪:“你在和我道歉?”
“我不記得以前的事。”她遙望著枝椏間飄蕩的一塊令牌,光澤尚在,鐫刻著夏秋月的名字,“但如果一個道歉能讓你高興,我不介意這麼做。”
他別過頭,冷笑:“原來是敷衍。”
“不,我認真的。”她負手轉身,視線落在他的身上,緩緩道,“你一直在等我說這句抱歉,對嗎?”
袁落盯著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殷渺渺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沒有辦法辯駁什麼,但緣聚緣散,不過朝夕,說不定什麼時候你死了,說不定什麼時候我死了,你若真的在等,豈不是永遠也得不到嗎?所以我現在就和你道歉,過去要是做了什麼傷害你的事,對不住,請你原諒。”
“你這個女人……”他像是發怒,卻又強行按捺住了,咬牙切齒地說,“城府深沉,劍戟森森,這種虛情假意的話,你以為我會信嗎?你不過是想騙我,好叫我往後別和你作對罷了。”
她想想,微微一笑:“一語驚醒夢中人,我都同你道過歉了,你還不依不饒,未免太過小氣。好好好,多謝你教我。”
袁落氣得七竅生煙:“你、果然!”
“一時觸景生情,想對你好些,你偏不領情,也罷,省了我感情。”她瞥他一眼,慢悠悠地走了。
他想也不想,反駁道:“呵,你剛才說過的話我記著呢,你對我低頭道歉,我能記一輩子。”
“傻子。”她睇著眼波,盈盈欲笑,“隨口說句話,我又不掉塊肉,你可別當成什麼了不得的山盟海誓。”
袁落:“……”
她已經走遠了。
*
是夜。
殷渺渺飛到了沖霄宗邊緣的荒山上,眺望著遠處翻湧的雲海。
這裡偏僻荒涼,素無人來,月光肆無忌憚地灑遍了山頭,雲層變幻,波濤起伏,水汽的涼意隨著夜風而來,潤溼了頭髮。
瑩白的蝴蝶聚落在她身邊:“師妹在想慕天光?”
“有這麼明顯嗎?”她問。
雲瀲道:“那是歸元門的方向。”
“我沒留意,好像真的是北邊。”殷渺渺微微笑了笑,語氣悵惘,“就隨便轉了一圈,找了個清淨的地方看看月光。”
雲瀲想了想,問道:“是不是因為師父的話?”
“是,也不是。”殷渺渺沉默片時,吐露心聲,“我今天去看夏秋月了。”
雲瀲要回憶一下才能記起這個名字:“她隕落了。”
“是,我聽到訊息的時候還以為聽錯了。”她複雜地說,“師哥,我原本還在等她出關,想她要是結丹成功,紅砂真君肯定會想盡辦法讓她進凌虛閣……我沒想到,真的。”
他們這批同齡的二代們,都是資源豐厚、天資又不錯的人,從機率上來說,十有八-九可以成為金丹,與內門乃至外門的淘汰率截然不同。她下意識認為,夏秋月同他們是一樣的。
夏秋月的死亡是意料之外的。
“她是紅砂真君的弟子,天賦友好,人也聰明,在下面的弟子口中,既是雙姝又是三秀,說是風雲人物也不為過。”殷渺渺淡淡道,“可她就這麼死了,死在了我們所有人都以為她能走過來的坎兒上。”
雲瀲道:“此乃常事,夭折的天才不在少數,於修士而言,氣運亦很重要。”
殷渺渺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所以……我突然不後悔了。”
他終於想明白了:“慕天光。”
“這些年我一直很後悔。”她倏地紅了眼眶,水光瀰漫上來,“是我勸他放棄碎丹重修的,當時我想得很清楚,不能冒這個險,所以無論如何要他放棄,他也聽了。可我後悔了,十多年來,我每一天都在後悔。”
雲瀲靜靜地聽著。
這裡很偏僻,四周萬籟俱寂,只有風吹過的聲音,沒有人會來,不需要再剋制情緒。她隱忍已久的感情徒然崩潰,熱淚滾滾而下:“我以為我可以接受這個結果,我以為我會很快走出來,我以為我早就不會愛一個人了……誰知道錯得離譜。”
耳畔響起一聲嘆息。雲瀲坐到她身邊,伸手抱住了她。
“我很後悔。”她喃喃道,“這麼久了,我還是忍不住想,為什麼當初不勇敢一點,自私一點,那麼至少此時此刻,他還可以留在我身邊,再多的困難,也可以兩個人共同面對。”
就算活了兩世,她的心依舊在跳,流著的血也還是熱的,並非鐵石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