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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一縷笛音乍然響起在空曠幽寂的深山間,清寒的調子隱隱含了悲慨蒼涼,一聲聲撥高,震得林間百鳥驚飛……
“撲稜稜……”冷不防一隻黃羽白腹的倉庚鳥自她腳邊飛了起來,帶得那幾根藤蔓一陣急顫。
“啊……”一驚之下,少女猝不及防地鬆了手,隨即腳下一個趔趄,就這樣整個人自那面陡峭如斧劈的石壁上摔了下來……
千鈞一髮之際,那一抹素白衣衫就這麼出現在她驚慌欲絕的視眼裡,那少年身姿輕盈,籍著巖壁縱步躍起,然後,她就落入了一個氣息清冷的生硬懷抱裡。
不過一丈來高,幾息之間便被半擁著落了地,劉樂從驚愣中回過神來時,那少年早已利落地放開了她,神色孤冷地徑自立在一旁,未有言語。
他大約十五六歲的年紀,一身的縞素的白,手持著一支六孔竹笛,緞帶束髮,眉目秀逸,只神情之間一派拒人千里的冷然淡漠。
她目光移向少年身前不遠處,才發現崖邊正北方向,燃著三柱高香,奠了一字排開的數盂清酒,而他方才橫笛所奏的那支曲子,似乎是《詩》中的《豳風·東山》。
……這人,是在焚香祭奠。
“多謝。”她想了想,還是朝他施了一禮,低聲道。
若無這少年出手,只怕她今日便命喪於此了……儘管,她方才之所以會受了驚自巖壁上摔下來,這人也難辭其咎。
那少年清秀明逸的眉目間,一派靜水無波的淡漠,並不理會眼前道謝的少女。只略略打量,見她並未傷到,便兀自轉開了目光,似乎只是為自己無意之間造成的一個意外收拾了殘局,然後,餘事如何,與己無關。
少年回身,向北而立,又將那支潤青色的竹笛橫於唇邊,六指按孔,於是,一縷清寒悲曠的笛聲便重又在山野空林間振響了起來……
仍是方才那支《東山》……
“我徂東山,慆慆不歸;
我來自東,零雨其蒙。
我東曰歸,我心西悲……”
劉樂方才自巖壁上摔下來時,雖給那周身縞素的白衣少年接住,分毫也未傷到,但小竹簍卻是整個兒倒了出來,各色的柴胡,木香、白芷、甘松、川芎散落一地。
她小心地俯身將一棵藥草拾了起來,費了半刻工夫,終於重新裝滿了整隻竹簍,該下山回去了。
那少年的笛曲已奏至最末一闕……
“倉庚于飛,熠燿其羽;
之子于歸,皇駁其馬。
親結其縭,九十其儀……”
已經走過了最險的這一面峭壁,下面便是野林蓊鬱的曲折山路,對於自小在鄉間的長大的劉樂而言,實在是如履平地。
她眼底露出了些許輕鬆,然後便幾步走到了下山的那條蜿蜒小徑前,剛剛要邁開步子。不經意間,少女抬首看了看天邊黑壓壓暗沉下來的鉛色雲翳……看樣子,快要下雨了呀。
今日早起時,天色便是一副陰雲欲雨的悶沉模樣,是以她日中時分出門時,便備了雨具。
而此時,少女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少年——除卻面前那三柱香、幾盂酒還有一隻酒鑑,連同他手中那支竹笛外,渾身別無餘物……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也沒有半點趕在雨前下山的打算。
她撥開藥草,自竹簍最底處取出了一件收攏整齊的蓑衣,想了想,卻輕輕咬唇把它放在腳邊的地上。碧草如茵的山疇間,竹黃色的蓑衣極為顯眼,他應該看得到的罷。
劉樂心裡這麼暗暗想到,至於她自己——只要腳程快些,大約、大約也能來得及在雨前回到營中的。
她放下蓑衣後回頭看了他最後一眼,便快步匆匆離開了。
……那是劉樂和張敖的初見,這一年,他十七歲,她十二歲。
那個時候,誰也不會想到,短短三天之後,他們便會重逢。而整整四年之後,她,會作為大漢公主……嫁他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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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見大王,拜見公主!”劉樂扶著漢王張敖的手臂,緩緩步下了馬車之後,便見眼前衣冠整肅,依尊卑而立的趙國諸臣齊聲尊呼,攬衣下拜,向他們二人行稽首大禮。
而他與她,比肩而立,儷影成雙。
從今而後,這,就是她的丈夫了,不知怎的,十六歲的少女心底裡竟微微有幾分不真實似的恍然。
第28章 張敖與魯元公主(三)
伴著軋軋的車輪聲,公主與趙王共乘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