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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採了菱花撐著小舟,回到水岸邊時,斜倚在柳蔭下小榻上的左小娥,才剛剛編好了一隻柳笠。
她過於白皙的面色,在向暮時分的夕陽映照下,顯得瑩潔似雪,襯了那一雙剔透的淺色眸子,皎麗空靈,明淨不可方物。
她抬眸,看著漸漸近了岸的那一葉輕舟上一雙秋白衣衫的父子,孩童手中小心翼翼地捧著一株雪白的水菱花,而十九歲的少年王侯,則雙手搖櫓,正抬眼向她看了過來,四目相對,契然而笑……
彷彿又是七年前,掖庭暴室旁的那株棠棣樹下,天真爛漫的少女,在朝陽中抬眼,那個斜倚枝頭,吹葉嚼蕊的少年就這麼闖入眼簾……
我不曉得自己還有多少時間,但卻願意以盡平生,陪你伴你,共度餘年。
後記:
十年之後,十三歲的劉祜繼位為帝。
不久,清河王劉慶病逝,與左姬合葬於洛陽。
劉祜親政之後,立即查辦蔡倫,迫其服毒自盡。
而後,追尊自己的父親劉慶為孝德皇,母親左氏為孝德後,祖母宋貴人為敬隱後。
《劉慶與左小娥·完》
第82章 漢和帝與鄧綏(一)
“噓……”八。九歲模樣的女童悄悄豎指在唇邊,示意立在門邊的兄長不要出聲,而自己則靈巧地貓著身子,踮著足尖,步腳極是輕悄地向東窗下那張書案靠近了過去,未發出一絲聲響。
這是一間兩丈見方的側室,清晨時分柔和的明紅色夕陽透過鎖紋格窗灑了進來,暉光入戶,屋子裡平添了幾些暖色。窗下那張雲氣紋的黑地朱繪鬱木漆案後,一名稚氣少女正伏案而書,姿態沉靜,氣度嫻然。
年約十一二歲,一襲極為素淡的縹青色襦裙,一挽烏澤青潤的長髮用與衣裙同色的縹青絲絛隨意地綰作了雙丱,十二分簡淨的妝扮,通身幾乎沒有一丁點兒多餘的綴飾。
她面貌雖未褪稚氣,但卻已可以窺見日後的絕世姿容——尚是青澀的一張小臉兒五官玲瓏,明肌似雪,青眉如黛,秋水明眸翦水灩灩,清麗不可方物。甚至不言不動,只這麼靜靜跽坐著,便已是雪玉明珠般顏色照人。
更難得,這清絕麗絕的少女,周身皆透著長年墨韻書香浸染出的清華氣韻……略顯單薄的小小身影籠在一團淡暖光暈中,伏案而書,神思凝定,全然不覺外事外物,簡直有些出塵逸世似的疏然脫俗。
此際,她正細閱著書案上一卷沿軸展開的簡冊,眸光凝然沉靜,懸袖執筆,在一旁的另一卷新簡上細細摘錄……纏絲兔毫的葦杆筆飽蘸了濃墨落在沉青的竹簡上,落下一個個清雋婉麗的字跡,筆法運墨是這個年紀的少年人罕見的洗練遒勁,可見其功底之深厚。
而先前那女童便貓著身子一點點悄然接近了正伏案而書的少女,而後趁她不備,悄然出手,驀地揚腕用勁兒一扯,將少女髮間的縹青色絲絛拽了下來。既而那一挽及膝的烏澤長髮便瞬時如瀑般散開,有些凌亂地披了滿背,還有些自兩鬢垂落下來,委頓迤邐於先前她正執筆落墨的那捲簡冊上,幾縷已沾上了尚未乾透的墨汁……
“阿緹,你又調皮了。”伏案而書的少女只得擱了筆,少女略略無奈地出聲。而後轉過了頭來,眸光澹靜,一派波瀾不驚。
接著,她倒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出現在門邊的少年,澹靜無波的神色裡終於帶上了些情緒:“阿兄幾時也隨阿緹胡鬧起來了?”
十三歲的少年——鄧騭,聞言不由面上帶了些赧意,才欲開口向妹妹致歉,卻被幼妹嬌稚的嗓音阻了聲——
“阿姊,你莫怪阿兄不仗義了,他原是不許我來你這兒搗亂的,一早就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簡直比乳母還囉嗦!”九歲的女童脆聲道出了原委,接著說“是我自己扯謊哄了阿兄,他才肯帶我來的……你可莫怪錯了好人!”
“好罷,是我誤會了,阿兄且見諒。”鄧綏看著這個從來活潑得過分妹妹,微微嘆了聲氣,縱容裡似有些無奈。
十一歲的稚氣少女一挽長髮如烏緞般披散肩背,但自己卻並不怎麼理會……鄧綏其實向來不大理會梳妝打扮之類的事情,心下頗覺繁瑣。
但,因著天生的清姿玉質,眼下這副模樣,比起平日的沉靜端斂反倒多了幾分逸然風致,更添顏色。
一旁的鄧緹看在眼裡,直是心下嘆氣——這麼個麗色無儔的阿姊,偏是不喜打扮,盡日只守在靜室中看書習字,簡直是暴殄天物。
“阿綏,今日正逢了茱萸節,天光晴朗,惠風清暢,我們兄妹便一處去洛水邊採菊登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