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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對方在唐人街很吃得開,她倒是有辦法。”
“哎,她們都是打不死的李逵,很有一手。你我就不同,也許就得在這公寓坐到老了,講性格呀,不肯讓男人,同他們據理力爭,你瞧這代價。”編姐笑。
我們互相又嘲弄一番,什麼你的背脊骨看到男人會不會一節節散掉,你在三十歲生日過後還能不能嘟起嘴唇發嗲,你肯不肯冒煮飯洗衣之險前往唐人街等等。
終於覺得自己比王玉更無聊,既然那麼不屑,還提來作甚,由此可知,心中還是略有不平,可能還有一絲妒忌?
我說:“去看看王玉。”
“你當心壽林說你降格。”
“不理他了。”我悶悶不樂。
“穿得那麼漂亮,來,同你去亮亮相。”
王玉在潮州飯店請客,開了好幾瓶高階白蘭地,杯盤狼藉,已接近終席。
王玉人逢喜事三分爽,很是高興,見到我們她立刻迎上來。她很漂亮,穿一件絲旗袍,年輕美好的身型在薄薄料子下全部表露出來,怪不得館子的侍役在百忙中猶自騰出一雙眼睛來偷看。
她忙著張羅,特別叫小菜再招待我們。
因為別人又回到麻將桌子上,她索性過來陪我們說話。
“什麼時候過去?”
“下星期。”
“這麼快?”
“很厭倦,反正手頭上也有點錢,嫁了算數。”
“不再恨石奇?”我的口直心快簡直練到家了。
“他是誰?”王玉給我拋過來一個甜蜜的笑容。
編姐說:“那很好,都太好了。”
反正他不值得她記住。
“你也不打算再威逼他?”我問。
“把所有東西都當著他一把火燒掉,免得還給他,他將來用來威脅我。”
譁,三十年風水輪流轉,誰還敢小覷女人,此刻王玉身價百倍,她脫了苦海,修成正果。
真羨慕她。沒有什麼事令人困惑如一段不如意的感情,拿不起放不下,蛀蝕心靈,使呼吸不得暢順,僅好過生癌一點點。此刻王玉復元,真替她高興。
她陪我們吃了一碗蠔仔粥。
“我一直以為你們不喜歡我,”她笑說,“因為你們站在姚晶那一邊。”
編姐說:“小姐,我們都是成年人,是非倒還辨得清,事情哪裡就只分黑白兩黨那麼簡單?忠就忠,奸就奸?那倒好。可惜天下每一件事至少有兩面呢。”
“我是好人還是壞人?”她忽然問。
“有些事情上是好人,有些事上是壞人,每個人都一樣。”
王玉放心了,撥出一口氣,胸脯起伏,端的十分迷人。
王玉問:“你們同姚晶那麼熟,倒說一說,她漂亮還是我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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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解嘲地說:“那還不就等於說我不如她。”
“也不是,”我說,“你有你的好處。”
“哪他為什麼不愛我?”王玉坦率得很。
“他當然愛過你,不然怎麼同你一起住那麼久?”
“後來呢?”王玉問我。
“後來?後來他認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我說得很幽默。
王玉並不笨,她大眼睛眨了眨,“但姚晶確是有韻味的女人,”她低下頭,“而我,我太粗糙。”
我說:“你有青春。”
“她也有過青春,我老了之後,未必有她那股味道。”王玉還是耿耿於懷。
“她已經去世。”
“但她得到那麼多。”王玉怎麼都不肯放過姚晶。
“她付出更多,不是你可以想象的。”我說,“而且你還活著,大有作為。”
她用手託著頭,仍然不甘心。這女子的毛髮極濃,眉睫與鬢腳都美,唇上的汗毛細細密密,尤其性感。
她有她的好處,自然,何止一點點。
我說:“你就要開始新生活,請忘記這裡的一切。”
她忽然輕輕哼起歌來,那是改編自“卡門”的一首舊歌中之一句:“男人,不過是消遣的玩意兒,有什麼了不起!”唱定之後很寂寥地笑。
過很久很久,在隔桌摔牌聲中,她又哼:“什麼叫情,什麼叫愛,還不是男男女女在做戲……”
然後她站起來,旗袍角一揚,到別處去招呼客人去了。
編姐順著那調子不能自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