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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明翟雙目裡的讚賞與感恩的神色顯然易見。
長纓笑而未語,屈膝還了個晚輩禮。
而後從石階走下,到了庭院裡石桌旁,先伸手請了霍明翟坐,自己才坐下,說道:“這恐怕只能說是緣份了。”
霍明翟點頭認同,又道:“這麼說來,將軍是都恢復好了。”
長纓道:“雖然遲了點,但也好過永遠想不起來。”
當年她回到凌家後,凌晏試著讓她回想起來,曾經把她遇險前後的事說給她聽,她因而知道了霍明翟之所以會改變計劃出現在那裡,是因為他認定他的兒子脫困之後會去往錢家。
因此他一面讓佟琪去尋人,而他自己則一面去往錢家與楊肅碰頭。結果就在途中遭遇了意外。
而事實上長纓即便是不救霍明翟,只要她去錢家,都一定會落入傅容手中。
傅容是不會殺霍明翟的,因為那樣他給不了皇帝交代。
從客棧裡兩個人的對話可以判斷,在通州殺楊肅是傅容的主意,不是皇帝的,既然這樣,他們可以阻攔霍明翟去錢家,卻不能殺他。
倘若殺了他,他不但無法向皇帝交代,更白白失去一個家底雄厚的霍家可利用。
當時她的情況又不同,首先她雖然有背景,但始終跟宮闈扯不上直接關係,而她跟楊肅一起失蹤,傅容又要殺楊肅,這就必然得抓她了。
凌晏手腳再快,計劃得再周密,也沒有想到他會在那裡遇見皇帝,更沒想到這五皇子背後還有秘密。
想到這裡她又看向霍明翟,道:“王爺似乎並不知道先生當年到過通州,您沒有告訴過他?”
霍明翟道:“是皇上降旨交代不許說的。他不但不許在下說,他自己也對溶兒瞞得死緊死緊。我當時萬沒想到傅容竟是他的孩子,不然我——”
他默了下,又道:“也怪我,以為把那孩子交給傅家就可以放心了,倘若我也時常關注關注,或許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
“倘若……不然就……”,類似這樣的話語,長纓近來已經不止一次聽到過,可是偏偏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
但老天爺終究不曾對人太過殘忍,還讓她得以有機會來揭開這一切,雖然說揭開的代價有些大,比如犧牲掉的凌晏,比如……榮胤,然而,凌家終究是完完整整地保住了,不是嗎?
她心裡也很痛,可是總得向前看。
如果在剩餘的人生裡,能夠讓姑母開朗安心,讓凌淵他們兄弟能把凌家的家風發揚光大,讓大寧從此安寧下來,也未嘗不能算作是一種補償。
春風裡,她低頭拈了片花瓣,撣開來。
春風裡,楊肅帶著一群臣子進了東宮。
楊際與家人已經搬去十王府,當初楊肅進京時的府邸,如今成了他的住處。至於他的封號,會在明日之後擬定。
宮人們正在拾掇殿室,楊肅看了兩圈,最後停在庭院裡道:“明日儀式先從簡,不必要的流程都刪去,但是訊息要儘快傳遞到各府州縣,以便穩定人心。”
錄事官記下來。
楊肅拿過簿子來看了看,又還回去道:“你們都先去忙吧。”又道:“惜之跟我去趟大理寺。”
謝蓬今日負責跟隨楊肅。他問:“這個時候去大理寺做什麼?”
楊肅邊下階邊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大理寺,楊肅直接去了傅容停屍之處。
屍體已經拿香料精心處理過,安置在棺材裡,即便過去數日,仍舊還保留了原狀。
當初收屍之時底下人曾打算直接裹上草蓆吊上城門,是馮少殷制止了。沒有人問為什麼要制止?但楊肅沒反對,便沒有人敢不遵,最後到底被尊重起來。
“抬出來。”楊肅道。
大理寺卿聞言,連忙喚人前來。
屍體又被安放在平板上。
凌淵別開臉,凝眉望著牆壁。
即便傅容是間接害死凌晏的真兇,也即便是害得長纓受苦多年的禍首,可這張臉終究是他從小看著長到大的這張臉,這副身軀在過去那些年裡,也不知道他無意間相觸碰過多少回,被他交付過多少信任。
最讓人恨的也許不是惡人的惡,而是惡人他除了惡以外,偏生還參與了旁人那麼長遠的年華,烙在光陰裡,摳也摳不出來。
謝蓬眉頭緊皺著,目光緊盯著門板上的屍身,扶劍的一隻手莫名也有點緊。
楊肅拔劍挑開白布,又道:“把衣裳解開。”
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