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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味道?”火堆旁,公孫珣接過幹烤的薄餅,忍著口渴沒去喝旁邊河裡的生水,但還未下嚥就忽然聞到風中帶過來的一股隱約的怪味。
“好像是那邊帶來的,我去看看。”一名坐在公孫珣身旁的伴當站起身來嗅了嗅,然後徑直舉著火把走過去檢視了。
眾人並不在意,因為畢竟是一陣怪風帶來的,應該不會太礙著大家吃東西……而且再說了,在沒有水的情況下,這幹烤的薄餅似乎更難纏一點,也更吸引人的注意力。
當然了,大家都有一點安利號背景,又都見識過大疫,得益於公孫大娘常年累月在遼西那邊的教導,眾人無論如何都還是能忍住不去喝生水的。
就這樣,勉強就著唾沫吃了兩口餅子,那邊去查探的伴當就已經快步回來了,而且很快他就讓所有人都徹底沒了食慾。
“是棄嬰,”此人面『色』鐵青。“我舉著火把大略看了眼,那溝裡全是棄嬰,剛死的、死去多日的、被狼鼠啃得只剩骨頭的,足足有數十。”
棄嬰、溺嬰,在這年頭太常見了,公孫珣在遼西也不止一次見過,而且他很早就問過自己母親這個事情,後者的回答也很無奈。
說是一來沒有節育措施,動輒懷胎,而一旦懷胎也無法輕易能夠打胎,只能生下再處理;二來,這年頭底層百姓實在是養不活這麼多孩子;三來,官府的獎懲制度基本上已經名存實亡;四來,別忘了還有典型的重男輕女……所以,這事根本無法避免。
只不過……
“棄嬰倒也罷了,只是這附近似乎只有東面有兩三個裡散落,三四百戶人家而已,哪裡就會有數十棄嬰?”公孫珣大為不解。
“少主,恕小的直言。”一名公孫珣家中的中年徒附(與主家有封建關係的依附人口,相當於不可買賣的奴僕),此時忍不住『插』了句嘴。“我家昔日是從青州舉家逃荒到遼西的,青州那邊,十幾年前就也是如此程度的棄嬰了。”
“十幾年前就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公孫珣頗有些震動。
“可不是嗎!”此人誠懇說道。“不是不願意養,而是確實養不起。百姓貧苦,經常一場大災大疫就要讓整個鄉里崩潰,然後我們青州人,要麼逃到泰山上當賊,要麼就是往邊郡那邊找活路。當年若不是老家活不下去,我家也不會舉家逃往邊地……反倒是遼西那裡,按照主母的說法,地廣人稀,主家壓迫也不是很重,所以反而能多養活一些孩子。更別說遼西還有我們安利號,主母可是會鼓勵家中的奴婢、徒附收養一些棄嬰的,不少棄嬰如今都已經長大,向來視主母為神仙般的人物。所以說,不是此地百姓太過於窮苦,而是遼西那裡實在是更好一些。而少君自幼在那裡長大,自然不知道這邊的情形。”
所謂溫故而知新,拋開對方話裡拍自家老孃馬屁的廢話,公孫珣卻是順著這話後忽的想起了自己那位老孃曾經說過另外一句話——邊郡這地方,民族矛盾有效的壓制了階級矛盾,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話說,雖然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的概念自己老孃都是給自己仔細‘科普’過得,但當時的自己聽了這話以後卻依舊稀裡糊塗,半點都沒懂。
然而此時,聽說有數十具棄嬰就在自己身側,聯想起遼西的情況,公孫珣卻是猛地通透了起來——同樣是世家、豪強,並不是邊郡那邊就會有多麼高的覺悟,而是說面對著鮮卑人的強大軍事壓力,以及烏桓人在身側給人帶來的不安感,那邊的世家、豪強願意為了保持住當地的軍事競爭力而對底層讓出一些東西來。
這才是那句話的真諦!
不過反過來一想,這大漢朝的內地郡國,非但沒有軍事壓力,而且還要為了維持這個局面向邊郡輸送大量的財物……沒錯,大漢朝的規矩,邊地窮苦,所以那邊安撫異族和維持邊防的錢都是內地郡國輸送過去的。
那麼既然如此,內地這裡的世家豪強,又會對底層百姓盤剝到什麼份上呢?竟然至於一個暗溝裡就出現了這麼多棄嬰?竟然『逼』得本地的老百姓跑到有生命危險的邊郡去給人當徒附?!
這一夜,公孫珣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而就在我們這位沒有見識過民間疾苦的公子哥暗自煩惱的時候,他不知道的是,那位因為自己走錯路而錯開的盧龍塞騎卒賈超,這天晚上註定要幹出一件震驚鄉里的大事來!
讓我們把時間倒回去,來到之前下午的時候,當時賈超絲毫不知道那位好心的公孫家少君和那位同樣好心的韓當韓義公要來找自己,更不知道這倆人後來還因為一條小河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