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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還是勉力給出了那人盡皆知的答案:“回稟這位少君,這是因為能收算錢的戶數、人口只有賬面上的十分之一,再加上每次徵收都要耗費錢糧,往上送去還要層層揩油,所以鄉間不徵收個十七八次是湊不足賬目的,而若湊不足,上頭就會給你下級考評,你就只能去官免職……”
“你再且住!”婁圭這位宛洛名族出身計程車子,只覺得自己三觀都被重新整理了。“這河北之地人口繁茂,我沿途所見田野間都是百姓,怎麼說戶口不足賬面十一呢?”
“這位少君!”這鄉薔夫實在是無奈了。“不是說戶口真的不足,而是說能去徵收的戶口不足!鄉間大戶,家中不知道隱瞞了多少戶口、田地,哪個敢去真的徵收他們家的算錢?這多少年不都是如此嗎?普通民戶,一年多次徵收,然後破產,就只能賣身賣地給大戶,成為大戶的徒附,而大戶家中明明多了人口和田地,卻無人敢去真收,就只能把失去的戶口算錢再算到其他小民身上……如此百年,這算錢自然從每年一次變成五六次,再變成十來次,最後成了現在這種十七八次……哪裡是我們殘民啊?實在是這世道自己出了岔子!”
婁圭目瞪口呆。
這便是土地兼併敗壞天下的邏輯所在了!饒是心中早就明白這裡面的道理,公孫珣還是忍不住連連搖頭。
“不對!”婁圭終究是個有腦子的人,忽然又反應了過來。“你既然能做到鄉薔夫,那必然是此鄉大戶吧?這隱瞞戶口也好,不敢上門也罷,難道就沒有你自己家嗎?而且鄉薔夫終究是有秩的縣吏,揩油也好,耗費錢糧也罷,也是有你一份吧?”
那鄉薔夫早已看出這幾人並非真正歹人,所以膽子也跟著大了些:“這位少君請了,您此言我是不敢否認的。但是,鄉中大戶何止我一家?無非是上頭吃肉我們喝湯罷了。你可曉得,我們縣中一多半的土地人口都在一家人身上,其餘所謂大戶跟此家一比不過是九牛一『毛』……要我說,只要這家人願意正常上交算錢,那鄉間百姓一年的算錢怕是要直接改成一年三五收便可!”
旁邊公孫珣聞言忍不住失笑:“你所言的這家大戶,可是我此番要來做客的甄家?”
薔夫瞬間面『色』發白。
“罷了!”公孫珣再度搖頭,然後就在馬上彎腰伸手,將對方拽起來道。“我等並非歹人,一時玩笑,驚嚇了鄉長,倒是我等的不是了……”
“萬萬不敢!”鄉薔夫哪裡還敢多言。
“若是此番受了驚嚇,回去哪裡有了不適,請今日晚間或明日來甄家尋我,若是尋不見我,直接找甄家的甄逸也行……”
“萬萬不敢!”鄉薔夫幾乎面如死灰。
“其實哪裡不是這樣呢?”公孫珣復又扭頭看向那婁圭。“便是你家我家,一個宛洛名族,一個遼西世族,難道就能倖免嗎?天下崩壞,無人清白,但是我輩需要心裡通透才行!”
“受教了。”婁圭恍然若失。
“萬萬不敢!”那鄉薔夫看公孫珣不理他,居然直接跪地叩首求饒了起來。
“你這人怎麼回事?”韓當皺起眉頭問道。“我家少君都沒跟你說話了……再說了,之前我把你挾持過來,幾把刀子對著你你也未曾叩首,如今都要放你走了,怎麼還又叩起首來了?”
“之前實在不知道諸位都是豪門子弟,更是甄氏的好友……”這鄉薔夫叩首的速度更快了。“一番胡言『亂』語,還請幾位公子少君不要當真!”
“我非是不知輕重之人,你安心回去吧,省的你鄉中佐吏等的焦急。”公孫珣連連搖頭,然後徑直打馬而走,也不再管這個鄉薔夫如何作想了。
一行人再次從田間走過,耳畔忽然有清脆童音隱約可聞:“寧負兩千石,無負豪大家。兩千石,去我冠;豪大家,去我首。去我冠,尤存首;去我首,冠不存!”
婁圭聽到這個舊時著名的童謠,想起剛才所聞,不禁面『色』蒼白,連連搖頭。
而另一邊,公孫珣也是眉頭一皺,但他所思所想卻又是不同——幽並之地一年半載間怕是就要起大軍,到時候這冀州也難免要徵發徭役攤派軍糧,屆時,這種令人感慨的童謠還能不能聽得到,怕是都要兩說吧?
不過,轉念一想,他卻又有些自嘲了起來,若是此戰真能緩解邊患,那冀州也是受益匪淺的,自己又何必作此小兒女態呢?而且,與其在此地感慨自己力不能及的事情,倒不如想著如何才能趁機立一番功勞,然後早日達成自己‘努力聞達於諸侯,以求苟全『性』命於『亂』世’的夙願才對!
“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