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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般數落著我。我垂頭喪氣被她們左右擺弄,直到圍上玉腰,我忍不住拍拍她的手:“姝姝,即便我這次真是錯到頭了,你也莫急著勒死我。若我這次去父王那裡還能留著命回來,你再慢慢掐好不好?”
結果迎來我女官們齊齊的一個白眼,我哀嘆治下不嚴,然後順溜地滾去了父王那裡。
踏進薔薇殿中,滿室冷香繚繞,是荊國獨有的雪薔薇的味道。腳下粘溼,低頭看去,一道肆意蜿蜒的褐色藥汁浸在了靴底。我心下一沉,快幾步進前,母后正坐在塌邊垂首拭著淚,腳下是一地碎瓷。
她抬頭看見了愣住的我,悽聲喚道:“阿疏……”父王尋著她的聲音抬頭看向我,原本精光熠熠,洞徹人心的眼睛此時如蒙上了漫無邊際的大霧,烏黑的鬢角竟染上了白霜。我的身子顫了顫,跪在他榻下:“不孝子,步疏見過父王。”
“你還知道你是不孝子?”父王冷笑一聲,我哆嗦了一下,眼眶又溼了。雖然老爺子對我總是實施鐵血鎮壓政策,而我也一直堅持非暴力不合作的反抗精神。可當有一天,這樣一位頂天立地般的國君衰弱成如斯模樣在我面前,那已經不是辛酸所能形容的。
一國之君,撐起的不僅是一國之政,更是荊國上下臣民們的信仰。
“你給我好好跪著。”我乖乖依著他的話端正跪好,手指捏著袖子扣在掌心裡,壓住眼底的水汽。
“你一貫任性散漫,若不是你為長女,我是怎麼也不會立你為儲君。”他聲音雖然已十分虛弱,但言辭卻還連貫。若是在平時,我定會大呼父王英明,伏地一拜。因為我也覺得我著實不是個做儲君的料,不論是從我好吃懶做的人生理想,還是舞文弄墨的興趣愛好來說。以史為鑑,從某位和我極端相似的皇帝的悲慘命運來看,我不想荊國真就那麼葬送在了我的手裡。遺臭萬年這種事情,是需要一定的精神承受力,和臉皮厚度做支撐的。
“既然你已為儲君,就應該明白不得與不能二字。身在國君之位,看似執掌蒼生,權握天下,其實卻是世間所得最少之人。阿疏,你並非愚頑,只是貪心過重。你的母后和妹妹將來只能依靠於你,現在這樣的你如何讓我放得下心來?”父王言至此,身邊的母后已泣不成聲,她緊緊握住父王青白枯老的手,搖著頭道:“此生只依君,如何長相別?”言下已有決絕之意。
母后出生於帝國古老的書香世家,自溫墨青簡中踏出閨閣嫁於父王,數十年來,二人相處一如新婚時,他們是這亂世中為數不多而又少見的愛情典範,我羨慕過,憧憬過,曾經還實踐過。可惜真情這種東西是看物件的,母親和父王是命中註定的因緣,而我和某人卻是命中註定的孽緣。一字之差,卻直接導致了,一個生死不離,一個只能你死我活。
我從未經歷過這般生離死別,因而腦中十分空蕩,若有人此時拿錘子敲敲,必然能聽見迴音。是惶然還是憂愁,是悲痛還是茫然,我皆分辨不清。這其中一部分是來源於我素日的缺心眼,更多則是因著所有的事情太多突然。就像明明日頭晴好,百花綻放的光鮮盛景,突然妖風大作,萬物枯凋,黑雲壓天。當時我被接二連三的離別砸昏了頭,未有多心思去細細考慮那股遮天蔽日的妖風究竟是自然形成還是人工鼓吹而成?事實證明,我的警覺性終究還是差得令人髮指。
父王身力不濟,訓斥了幾句,便闔目揮手讓我下去。我拜了一拜,慢慢退了出去。其實我很想再多留片刻,多親近親近他。可是在父王和母后面前,我從各種角度看都覺得我是個多餘的存在。
在外殿詢問了太醫們父王的病情,皆言病因古怪,發病突急,尚尋不得醫治之法。我看著他們惴惴不安的臉色,心想到底要不要用上慣常的你們醫不好就提頭來見這樣的恐嚇。先別說這樣的效果明不明顯,便如果是他人這般威脅我的安危,依著我的性子也許就選擇了玉石俱焚之條路。於是,我捏著慢而緩的調子,甚為貼心道:“諸位臣工近日也是十分辛苦,長留宮中,想來家中妻兒也掛念得緊。不如這般,本殿將其接入宮中,與爾等一聚,也便爾等安心替父王尋良方而醫。”說罷,太醫們噗通噗通接連跪了下來,齊齊表中心,皆言會不惜性命力救父王。
本殿惆悵地點了點頭,擺了擺手,讓他們起身,然後步出殿外。
宮牆覆雪,遠殿高宇層層相疊,飛簷翹角直指向天,古蔭之下薔薇叢中,阿寞攏袖不知站了多久,覆了一肩的雪。他蹙著眉走向我,臺階之下映著煌煌宮燈,他微仰頭看著我。我擠出絲笑:“阿寞……”
他素來清冷無波的眸子此刻纏了縷淡淡的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