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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訕訕笑了笑,行了一大禮,捧著一小巧玲瓏錦盒上諂媚湊上來:“公主您看您看,主公特意從東海為您尋來的鮫人之主的明珠,保公主您青春不老,年華永駐。”
接過錦盒,漫不經心地顛了顛,看的他心驚膽顫,目齜欲裂。隨手開啟,並非璀然灼目,卻是一襲澄澈流光,宛如一汪清渠。抿了絲笑意,他輕舒一口氣,反手隨意丟給他,他大驚失色接住:“我讓他取的是東海鮫人淚珠,又不是這等俗物。黎公是覺得青國王室缺了這些珠石,還是覺得本夫人的品位也就這般低了?”
一通冷嘲熱諷將他刺的面如死灰,一番生不如死之狀。我冷笑道:“既然黎公此心不真,夫人也沒些心思陪他玩鬧這些小兒女的遊戲。還有,莫怪夫人未提醒過,夫人我早已嫁人,陛下親賜華胥夫人之號,你們見了還是稱一聲夫人為好。否則當真以為我青國好相與的很嗎?”
說罷,甩袖轉身進殿,不再看他。就聽身後一聲悶響,我身形一頓,停在了原地,祁青苦澀而梗咽道:“公主,祁青這三年奔赴青國無數次。不僅是為奉主公之命,更是因見不得主公那般待自己的模樣。自打公主離開京都後,主公每夜每夜都伏案執捲到白曦透天。公主,你怨主公當年舉兵滅華,你又何曾想,你在那紫氏身邊時主公憔悴心死的境況?”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袍,一股無端的寒氣從腳下冰冷光亮的地面躥到心間。風過泠泠梨香,我忽而輕笑出來,低低道:“想來是我宮中的花木確實種的不好,生生應著一個離字。你說的,且不論我信與不信,但,事已至此,那又如何?我有幼兒在旁,他將喪妻,難道這樣我就要和他鰥寡湊一對嗎?黎公是嫌這天下笑話還少嗎,當真要以己娛眾不是?你告訴他,萬般因果皆是由我們親手釀成。往日皆已逝,現日這青國就我們孤兒寡母,黎公要滅要留隨他去了。”
說罷,再不看他,獨身進了殿。
涼風翦翦,剪落花無數,散於天地,化雪成幕。夢裡花謝花開,他跨馬執鞭,依舊一派鮮衣怒馬公子姿態。月下蒼穹,他與我坐在屋上,一罈清酒對飲兩人。天南海北,一人一語,如此來往,一夜悠悠而過。
我後來也想過或許真的可以和你並肩遊走山河,看四海風光,飲盡美酒,聽盡俚調。可是我沒等到這一天,那俗氣到狗血的宿命已將我們推在生死兩端。一輪迴,一陰陽,一生去,我握不住時光,也救不了你。待我明瞭,相思萬般已成灰,終究身不由己……
“母親……”小小的孩童風風火火撲入我懷中,使著勁磨蹭。我默然,睜開眼,提起他的領子,對到眼前:“說,又闖什麼禍了?”
“母親英明。”他敬仰地看著我。
“這是自然。”我得意,然後又板著臉道:“別以為這樣就可以糊弄過去,說,是不是又惹師父生氣了?”
“呃……”他小小黑亮眼睛四下猶疑,不再看我。這般標誌性的表情喲,可不是極像當初我惹事闖禍的模樣。我忽然明白當初師父對我那般恨鐵不成鋼的心情,養個兒子果然要比養團團來的辛酸費心的多。至少團團吃飽喝足就團成一個球,任君調戲。
可惜兒子比團團可愛的同時,也比團團的破壞力呈十倍擴大之象。他磨嘰了半天,終於吶吶道:“我剛剛在師祖書房打翻了一柄燭臺,然後……”
我沉默看著他,為何本夫人心裡如此不安?
片刻後,不安成為現實。
“母親,我好像燒了師祖的書房……”
我立刻甩手將他丟了出去,掩面,哀嚎一聲側身滾向塌裡。
“母親!你不能這樣啊,你怎麼能這樣對待念兒!你若棄了念兒,師祖豈不是……哎!師,師祖……”
我無力撐額,有氣無力對鐵青著臉提著念兒的師父揮手說:“不孝逆子,師父幫我可著勁教訓。”
他額角青筋抖了抖:“如今你已身為國母,尊華胥夫人之名,怎生還是這般懈怠疲懶模樣?念兒就是被你教成了這樣!從今天起,你同我和念兒一起去前朝聽政。”
……
我欲哭無淚,看向那闖禍的小搗蛋祖宗,他一臉苦相,當聽到師父後來的話時,不禁得意偷偷對我做了一個鬼臉。
嗷,我怎麼生出了這個小魔障!一點都沒有他孃親大人的英明神武,伶俐可人!
朝事很無趣,百官很模糊。透過層層垂簾,我有些同情坐在前方裝模作樣也很辛苦的兒子了。我抬袖,遮掩著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立刻一道鋒利的目光刺了過來。我立刻中箭,精神一抖,坐直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