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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空間和古雅桌椅,甚至很貼心在可拉式竹簾旁,擺了張柔軟躺椅,好讓客倌們可以半坐臥在上頭,聽一樓的大嗓門說書人說書。
挑空中部、相連的一二三樓,廂房旁是沒有人會經過的走道,還有說書人恰到好處的遙遠音量──隱密、可以聽說書,就算不想聽,那不惱人的音量,也是闔上眼一會就可以睡去的。
白圭把書本往軟鋪一丟,自己也舒服躺到上面。
來送餐點和倒茶的小廝,也頗習慣這種大拉拉的客人,低眉斂目把東西都在軟鋪旁小桌上擺好,就恭敬一揖,走了。
只能說,這種享樂為取向的城,每個地方的服務都讓人滿意呀!
這種水平,可不是在每個地方都找的到的。
說書的現在正在外面說的,是個才子佳人的故事,白圭曲起膝,聽的有趣。
其實她時常困惑,這樣美好的故事怎麼老是有人信、又如此樂此不疲?完美到沒有遺憾,這世間怎可能有那樣的事?
難道他們沒看到,這世界到處見血,天天都上演著因為仇恨的追逐、和貪婪互相掠奪?
就像她之前身處的那個世界,混亂又日日事端。
就像鬱柏的離開。
鬱柏的離開,讓白圭學會了件很重要的事,那是就算眼前的誰再如何與你緊靠、如何與你緊密無間,還是有風雲變色那天。
人心很反覆無常,沒有絕對,只有會因為時間變化的現實。
就像讓她落入不得超生境地的鬱柏。
就像,時時暗中謀畫,最終也將她害死的閔上軒。
感覺心口總有一塊永遠也無法融化的冰,時時提醒不要沉淪,要保護自己,但同時,卻也忍不住對心頭那個忠犬夢,汲汲營營。
想要去培育一個永不將她背離的戀人,可是在月沉殿的那十幾年,白圭從沒曾成功過。
閔上軒是個血淋淋的例子,而就連最推心置腹的楊書彥,也是個因為恩情而活在她身邊,難以捉摸的人。
白圭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和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明明做了那麼多努力,推心置腹,掏心掏肺,卻沒有得到同等絕對的溫熱。
也許是根本做不到,也許是月沉殿那險惡環境,根本培養不出忠心的孩子。
也許也是因為,她就是個人見人厭的主子。
越想越亂,白圭用筷子將春捲插起,一塊塊往嘴裡塞,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被下午將要開始的人販子市場,弄的神經兮兮的。
市集上會不會找不到自己要的孩子?會不會找遍了整座城的小叫化子,還是找不到她要的?
第一次不是為月沉殿挑人,而是全然為自己,這種感覺好離奇,也好忐忑。
房裡香爐香氣微微,白圭躺在軟鋪上,側臉透過竹簾的縫隙去看,看底下神采飛揚的說書姨,和笑語紛紛的客人。
感覺聲音越來越遠。
好像又回到了兒時,她總要犬群裡的誰到床邊來,說個傳聞,說段遊歷,一直到她睡去。只要她還沒睡去,他們就不許走。
那時就是這樣,聲音越來越遠,然後陷入無波沉眠。
*****
她睡得毫無防備,而且意外的沉。
一直到小老鼠來嚙咬她指尖叫喚,提醒時間,白圭才緩緩睜開眼皮。
看見帶上暮色的光線覆上內牆,她還有些不知身在何處。
還在想,為什麼自己會一個人睡在這裡,閔上軒人呢?楊書彥又到哪去了?怎麼會沒有一個坐在她床邊,好讓她一睜眼就看見?
然後才想起,已經離那樣的時刻很遠了。
足足相差了十年。
下床緩緩穿了鞋,戴上面紗斗笠,遊魂一般白圭飄出茶樓,茫茫踏上人來人往街道,往人販子市集走。
有些風,吹的她斗笠上的紗飄動,衣裾也騷動。
腳步不停,心裡則想著,這次找的人,不需要丁哲驤那般足智多謀,不需百狐那般天生神力,也不需閔上軒那般天賦異稟──
只要一個資質中上的,能夠死心眼陪著她的,就夠了。
本以為就要這樣慢悠悠的到達目的地,卻有人擋住了她去路。
抬眸,竟是個也戴著長紗斗笠的白衣男子,來者身姿颯颯,儀態高貴。
白圭迷惑了,哪位呀?
這個世道是人人都敢來檔她路了不成?
“有事相談,能否佔用姑娘一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