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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圭敏感神經,她自嘲笑了起來。
過了太多年與這青年隔著一層膜假裝相戀的生活,所有怨懟委屈悲哀狂怒,此時一次潰堤。
“還記得這些傷口的位置嗎?還記得我是怎麼樣死的嗎?最近又開始皮開肉綻了,”白圭悽慘笑了:“總有一天,它們會還原成我慘死那天的傷!再一次殺了我!”
她尖喊閔上軒的名字,試圖用各種言語刺傷他,讓這個男子比她還痛還悽惶。
“……還記得你是怎麼樣害死我的吧!閔上軒!”
可是說到後來,白圭卻是慢慢脫了力,益發覺得自己悲慘。
這是何其致命的感情?
那麼多年,他們在月沉殿裡一同成長,共眠共枕,積累了多少歲月?
還記得當白圭在外地茶樓裡,聽見說書人獨樹一格的將她與閔上軒詮釋為青梅竹馬時,她在角落掩著面,哭溼了面紗與衣襟,卻不知是喜悅還是悲哀。
是啊,她與閔上軒好像還是一同共度年少歲月的青梅竹馬,連世人都道閔上軒對她情深。
然而,慘死是結局,復生只是僥倖,而白圭永遠記得自己原有的死局。
無論閔上軒說了多少次對不起,白圭都記得那些年裡閔上軒那樣恨她,即使她用盡全力去接近,還是一樣,何其悲哀。
“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我?閔上軒?”
白圭面頰貼著冰涼石板地,終於忍不住顫聲聞出了口,涕淚橫流:“那麼多年,我明明那樣盡力全力,為什麼了你還是恨到要殺死我!我的心還是肉做的好嗎!”
還記得被閔上軒掐住頸子那晚,她是如何在滂沱大雨裡如受驚羚鹿那樣狂奔,然後越逃越慢,最後,她甚至恍惚停下腳步,呆呆看著前方几成汪洋的泥濘道路。
那種感覺就像在黃泉地府奔跑,眼前迷濛滂沱,且不知何去何從。
白圭總想著,她到底為何要再次復生,來面對這同樣孤獨的境地。
本來將白圭面朝地壓制在地的閔上軒,聽到這話徹底的僵了。
然後,他放開了箝制,伸出雙臂,自白圭背後擁住她。
抱得很緊,重量壓在她身上,像是斷了線的人偶,可是又雙臂又緊緊抱著她,臉埋在她肩頸。
“謝謝妳愛我愛的這樣死心塌地……”閔上軒嗓音裡聲線裡有著濃濃顫意,“謝謝你陪我走過那麼那麼多年歲,始終不曾放棄……”
閔上軒的重量壓的白圭幾乎無法呼吸,可是又隨著閔上軒字字句句,心頭髮酸一點一點泛酸,無端悲哀。
好像壓在身上的不是閔上軒的體重,而是他們之間那沈重如枷似真似假的愛情。
初春石板地寒涼,而閔上軒懷抱溫熱,白圭忽然就想起了月沉殿裡那些夏夜,她與閔上軒躺在門廊木板涼地上,散著發,枕在閔上軒臂上,看夏夜裡繁星滿布。
那時也如這般,地板冰涼,而閔上軒體溫熨燙。
那般時刻,讓白圭覺得,她一點都不孤獨。
太多那樣美好的時刻,溫熱慰藉。
各種矛盾的感情湧上心頭,白圭闔上眼,忍不住輕聲道:“我是真的很認真的愛過你。”
“我知道,”臉龐依舊埋在白圭肩頸,閔上軒悶聲輕答:“所以從今以後,我會一直愛著你,到你厭煩為止,再也不會張嘴反咬妳了。”
說著,閔上軒抬起頭來,蹙眉俯瞰她,髮絲微散。
“所以,”唯恐驚擾她一般,閔上軒近乎懇求,望著她,輕聲道:“所以,請你再將我關回籠子裡去吧。”
而白圭仰看著閔上軒,連眼都忘了眨。
那個新雪一般無暇無疵讓人過目難忘的閔上軒,竟如此卑微的對她說,說再也不會張嘴反咬妳了,請你再將我關回籠子裡去吧。
就像一個荒唐的夢,如今竟在眼前成為現實。
閔上軒這個人,白圭一直都記得馮詩翠是如何形容閔上軒的。
“只有折斷閔上軒的羽翼,縛住他的手腳,把他牢牢拴在你身邊,才能讓人放心。”那個她們徹夜長談的夜,馮詩翠這樣同她道:“不毀了閔上軒,他就會離開,反身毀了你。”
馮詩翠一語成讖,但十年之後,這個天之驕子卻親自來到她眼前,自廢雙翼,卑微開口求她,求她再將籠門開啟,求她再替他掛上頸圈。
呆呆看著上方的閔上軒,白圭茫了,不懂了。
也許就如百狐所說的,十年真的很漫長,很難熬,才會讓這個男人仿若眼瞎耳聾走火入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