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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挺享受這種狀態的,不論處境如何,都有人照管,不孤單。
細想起來,這幾年官場內外經過了不少事,已在慢慢變得沉穩有責任心,越來越清楚自己是誰——是秦府來日當家做主之人,要撐起門戶;是襲朗的好兄弟,要爭氣,不能給他拖後腿。
慢慢磨練著,總會越來越好。便是何時散漫了,襲朗自然會敲打他,不會忘乎所以。
出去這一趟,屢次死裡逃生,讓他心緒真正沉澱下來,知道自己自幼到如今有多幸運,更要惜福。
不能太貪心。
從前就是太貪心了,身在福中不知福,什麼事都想稱心如意。現在卻時常想著,憑什麼好東西都給你?
室內完全陷入昏黑,有丫鬟躡手躡腳進門來掌燈,又無聲退下。
外間傳來秦夫人與錢友蘭的低語聲——
秦夫人不無焦慮地問道:“還沒醒?”
“是啊。”錢友蘭語聲恭敬而又柔和,“六爺這一路不眠不休、鞍馬勞頓,實在是累狠了,不妨讓他好好兒睡一覺。您別擔心,我已請太醫開了調理的方子,還找來了一名藥膳師傅,日後會好生打理六爺膳食的。”
“你有心了。”秦夫人語聲和緩了幾分,“要是兼顧不過來,彆強撐著,讓你幾個妯娌幫襯著你一些。”
“多謝娘體恤,我要是覺著吃力了,不會逞強的,您放心。”
“那就好。等明宇醒了,讓丫鬟知會我一聲就行了。你別整夜整夜地熬著,臉色太差了。”
“是。”
秦明宇聽得這一番話,是有些意外的。走之前,母親對錢友蘭的態度不冷不熱的,想想也知道,怕祖父惱火才在明面上過得去罷了。分別沒多久,婆媳兩個的情分卻已非往日情形。
也對,共富貴的情形下,沒有多少人能有意親近,同患難的情形下,卻能讓人分外清晰地看到對方的優點,從而認可。
隨後,他想出聲喚人,一時間卻出不得聲。
這時候,他聽得有人走進門來,腳步聲刻意放得很輕。
只聽腳步聲,他無法分辨是誰。這房裡從錢友蘭到僕婦,他都陌生得很。
他側目看去。進門的是錢友蘭。
錢友蘭緩步走到床榻前,先透過半掩的羅帳看向裡面,見他正靜靜地看著自己,先是一愣,隨即便驚喜地笑開來,“六爺醒了?”
秦明宇微笑。
錢友蘭舉步到了床榻板上,先給他到了一杯溫水,“渴了沒有?先喝點兒水。”
秦明宇撐肘接過杯子,慢慢喝完,又清一清喉嚨。
錢友蘭取過兩個大迎枕給他墊在背後,“等會兒好歹吃點兒東西,還要服藥、換藥。”說著就笑起來,“事情不少呢,六爺可別嫌煩啊。”
“怎麼會。”
錢友蘭轉身向外,“我讓丫鬟通稟娘一聲,娘剛走……唉,怪我,該早些進來看看的。六爺稍等,我去傳飯、請大夫來給你換藥。”
秦明宇望著她腳步輕快地出門而去,笑意更濃。
這要是換個人,就算是換了他的貼身小廝,怕是都會先急著問明他這一段的去向、經歷,或是拉著他訴苦,告訴他他不在家的日子裡,人們都是怎樣擔心著熬過來的。
看起來,她一如他所猜想的那樣,特別清醒、務實。
這樣再好不過。
他這樣的人,就該娶個這樣的妻子,不然,日子沒法兒過——不是她這樣的人,妻子早就開始討伐他不肯用心維繫夫妻情分了,哪裡還能相安無事。
從心底而言,他不是不肯放下前塵事,是真沒辦法坦然面對娶進門來的妻。
他需要時間緩和,需要用平和從容的心態來面對妻子。否則,不是委屈自己,而是委屈她。
自一開始就清楚,祖父提及親事的時候,她的掙扎不會比他少一分。
他要為了家族遂了祖父的心思娶妻。
她要做出選擇:要不要嫁一個有意中人在先的男子,要不要面對未來興許多年受冷落的光景。
本質上,他與她都是為著家人才行了這嫁娶之事。
可到底沒想到她能這般通透,與他長久地保持著有名無實的夫妻名分,從無怨懟,只靜默地等在原處。偶爾他能在她眼中捕捉到憂心、關切,但她什麼都不說。
娶進門來的女子,自然是要善待的。在不能給她真正的夫妻名分的時候,他只能請祖父確保她的父親仕途順遂,只能給她多置辦一些產業。
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