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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師請!”,二夫人掀開獸皮縫製的帳簾將我引進大帳。帳內灌出嗆鼻的血腥,已然有幾個身披狗皮的巫師在咿呀唱咒,潑著狗血。我退了一退,心想他們已把我想到的過場大大方方的做了,我又該唱些什麼把戲。想起陰羌教的那套坑蒙拐騙的說詞,指著那些五花八門的巫師,正色道“既已有這麼多能通鬼神的巫人,區區小鬼,便不必本法師出手了!”,說罷,用力一拂衣袖,傲傲然轉身要走,我自認這話說得極妙,既能婉轉逃遁,又顯得我是個高人,因為高人應是有不輕易出手的脾性不是?
“法師,請留步!”,帶著重重咳喘的語聲。我回頭瞧去,鋪陳著厚厚獸皮的塌上,斜躺著一已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十幾個女人跪在旁落淚,我猜這便定是獨孤部眼下的酋長劉眷,而那十幾個女人便該是他的那些夫人。
見劉眷咳得幾乎要將髒肺吐出,二夫人指著那些巫師怒道“你們這些巫師做了半年的法場,要去大把錢物不必提,卻是沒半點效用!”
那些巫師們面面相覷,紛紛道“是因這附著大酋長的惡鬼實在兇猛!小的們法力淺薄!”……
二夫人強壓怒氣,目光穿過那些巫師周折的落在我身上,道“聽王霸說法師你在集市上幫他驅了惡靈,讓他轉眼起死回生。若法師能救大酋長,多少財物,我們都願意貢奉!”
我瞧向那病塌上的劉眷,面色灰蒼,眼眶青紫,嘴唇乾裂,神氣衰敗,咳出的惡痰盡是血水,唔,這與其說是被惡鬼附身,不如說是病入膏肓。記得師傅曾罰我抄他的《醫經》裡有記載,肺蟲居活人肺臟,蝕活人肺體,必成瘵疾,面色黑蒼,神思衰竭,咯血聲嘶。正是劉眷眼下這個症狀,見他咳血咳得悲嗆,我抽出一張黃箋燃了,隨手接過二夫人正要遞給劉眷的清水,將箋灰撒在水中,搖了勻,讓二夫人給他灌下。我並非完全裝神弄鬼,記得師傅說他泡製黃箋的藥水里加了參、黃芪、山萸、枸杞等十幾位藥材,而治瘵疾的藥方,我恰記得是有這些,死馬當作活馬醫嘛,治不好他,也能拖上一時,尋機逃命。
劉眷飲下灰水,在諸夫人淚眼中,順了口氣,頓了半晌,捂胸道“法師法力高深,我眼下果然舒暢多了啊!”……
眾人連聲嘆我法力高強,我傲然直了直腰板,見榻旁矮案有筆墨,正好湊合著寫個藥方,在案前跪坐,努力回憶著師傅那《醫經》裡這個病的藥方,要不是師傅罰我抄過幾回《醫經》,我也斷是不會記得的,“參、黃芪、白朮、麥冬、生地、五味子、當歸、山萸、龜板、鹿角膠”,還有什麼……
一婢女進來稟報“酋長,賀夫人與世子前來探望!”……
……
“珪哥哥!”,我手一抖,一粒墨抖落紙面,瞬間沁開,強壓住內心狂喜,我悄抬眼皮,帳簾向旁撩開,有帳外涼風竄入,隱約帶有一絲冷梅的涼鼻氣息,高大挺拔的身影,逆著光,看不真切容顏,待他走近,我指間的筆頭已在紙上沁出一大團墨雲,高挺的鼻樑,緊抿的堅毅薄唇,嗯,側臉也很冷峻,只是沒有帶劍,隱了那些冷厲的英氣……
他忽側頭,涼涼看向我,我忙垂了眼簾,卻有些火大,十年了,初回相見竟是拿劍抵在我的咽喉,一路上想過無數種與他重逢的場面,最不濟的也該是他眼角含笑的送上大碗好吃的給我,說“玉瑤,一路辛苦了!”,卻斷沒想到是這麼個情形。
……
“這鬼靈,這位法師可能驅?”,拓跋珪忽看著我,涼涼問道。
“什麼招了鬼,是患了病!”,我火大出口,又瞪著他道“荒野粗人,果然蠢得很吶!”,我罵著,隨手將那方子扔出,一氣呵成,派頭十足,分外瀟灑,“按方子去找藥!”,抬眼卻見眾齊刷刷的看著我,似有懷疑,似有驚詫,而拓跋珪看我的眼眸卻是冷月無波。
我豁然驚覺,剛的手法雖然很是瀟灑解氣,但言行著實不像個法力高深的薩滿啊,眼下定是讓他們懷疑了,我感覺我的內衫溼嗒嗒的貼了後背,冷汗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人相見人不識(2)
我以走為上計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