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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夏,深夜卻總是有幾分寒涼。韓素攏緊外衣,走下回廊又穿過好幾層庭院便望見那沐王的居室。她走近了幾步。
韓素練武,又曾習過增長耳力的“桃精之術”,因此她的聽力極好,只坐上沐王房外的迴廊,便能聽見裡面的人一呼一吸、深深淺淺。
聽起來他似乎睡得極不安穩。也是,以他的身子,若是飲了今日宴上那茶還能睡得安穩才是奇怪了的。
靠上廊柱,韓素闔上雙目,也辨不清在想些什麼,只聽著房內的呼吸聲竟覺有些奇異的安適。
她抬手撫上外衣的內兜,片刻,從其中掏出一支雪白通透的玉笛,置於唇畔。
朱唇微攏,一曲清越的韻調緩緩溢位。這一首長失令是韓素數年前所作,名字亦是自取的。
長失令,償師令。
韓素其實是個極為冷淡的人。幼時下山遊歷,戰亂、瘟疫皆有見識。 那時僅是十歲之齡,可便是見著血肉模糊之人倒在眼前,她也能不為所動。她習了些許醫術,卻一連幾年見著任何病重之人都從不曾有過施救的念頭。後來師父得知,便與她說了:
“世間之事皆為因果,得必有失,失必有償。素素須知,你或不在意眼前瀕死之人,可你若能救下他,明日便有可能是他救你、抑或是你所珍視之人來回報。你多救下一人,危難之時你與你在意之人便多一分生機;多救下十人,便多十分生機;若能救遍天下,豈不是天下皆是生機。如此,可有不好?”
師父最是心懷世人,又總是最知道她的心意。那時,韓素的身邊還沒有阿雲,沒有阿南,也沒有紅鸞,她所在意之人只有師父而已,而她覺得師父這話說的說到了她的心坎上。
那時的韓素也沒有什麼志向,唯一的願望便是師父安好,自己能一直做他的徒兒。師父當日的話,卻讓她有了一個野心頗大的志向:她想醫遍天下之人,如此師父日後出行便再無危難、處處生機。師父那般喜歡下山出行,她必要醫遍天下才算足夠。於是不久之後,師父問她詩書、謀略、兵法、醫理,欲選哪樣專習,她不做思索便答了醫理。自此,韓素將一腔的心思都放到了醫理之上。到兩年之前,師父便再未指教過她醫術之上的事,還曾說她已青出於藍,自己再無什麼可以教授。
再後來,懷著一身醫術下山施藥診治之時,她作了這支曲子,取名長失。因為她想,若是世事真如師父所說的那般失必有得、失必有償,她情願日日皆有所失,而師父日日皆有所償。
韓素性冷,因此並不長於音律,她所作的這唯一一首曲子卻溫婉和煦、心意拳拳。
韓素邊奏著曲子,邊側耳去聽屋內的響動。清淺的呼吸在笛聲中逐漸平緩,終是化為悠長。沐王,應是睡熟了罷。
她不曾停下吹奏,卻更用心的聽房中男子的氣息,心緒寧靜下來,竟覺那呼吸之聲與笛音成了奇妙呼應。
放下笛子,她再次闔目,耳邊卻還回蕩著清笛與呼吸的交錯。良久,女子的面容柔和沉靜了下來。月色在她的頰上灑下一片微光,淺淡如斯又安然如斯。
韓素已好久不曾睡得如此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素素動心了嗎?
☆、失常
清晨醒轉,韓素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翻身坐起,便見紅鸞嘟嘴托腮坐在她的妝案之前。小丫頭已經好幾日不見人影,卻是因為瞧上了沐王身邊那個冷冰冰、對韓素頗有敵意的侍衛穆風,整日整日的纏著人家,也只有沐王在場時才知道幾分害羞遠遠避開。如此卻讓整日被沐王“纏著”的韓素一直見不著她。若不是夜裡還會宿在旁側的房裡,韓素險要以為她已人間蒸發。
“小姐,你總算是醒了。你可知我昨夜費了多大功夫才把你從廊前搬回來?”聽得韓素起身,那丫頭急急湊了過來。
韓素面上起了絲微不可查的笑意,推開紅鸞湊過來的小臉,道:
“是是是,真是辛苦我們紅鸞了,既是如此為何不曾將我叫醒。”
聽此,紅鸞明亮的臉蛋兒拉了下來,眉心幾要揪在一起:
“小姐你還說,你都好久不曾好好睡一覺了,我豈能叫你?”
語畢抬頭便見韓素一臉訝異的望著自己,不悅的撇了撇嘴:
“小姐你是不是在想,我每天睡得跟豬一般為何還知道你沒睡好?”她哼一聲,驕傲的抬了抬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