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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晏與易揚進來時,正見著皇帝悠悠閒閒的神態,兩人俱都愣了愣,到底還記得禮儀規矩,同時跪地請安:“臣弟(屬下)叩見陛下!”
方荀呵呵一笑:“來啦,起來坐吧!”
二人互視一眼,同時立起。方晏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側身坐下,易揚規規矩矩站在邊角。
賢王開門見山:“不知陛下宣召臣弟所為何事?”
皇帝嘴裡的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晏弟,你什麼時候說話這麼規矩了?”揮揮手:“找你來是要帶你去見兩個人!”
方晏鬆了口氣:“見什麼人?”
方荀笑得詭秘,立起身,向著易揚點點頭:“去冷宮吧!”
賢王呆了呆:“去冷宮做什麼?”
皇帝仍在笑:“去了就知道了!”
枯楊長新條,芳草滋舊根。
冷宮雖然荒僻,但因時逢三春,倒也添了幾分盎盎生機,方晏卻暗暗皺眉,不明白皇兄這又是發了哪門子瘋,大白天地跑到這種晦氣地方來。
方荀的嬪妃並不多,被打入冷宮的更是少之又少,故而冷宮有時候會另作他用,比如關押皇室逆臣。。。。。。
易揚開了鎖,推開破敗的門,吱吱呀呀那門發出悲涼的哀鳴聲,惹得方晏兀自擔心,生怕易揚一不小心,手上力道大了,那門便轟然倒地。
這個院內堆積的全是頹枝敗葉,一股腐爛的味道傳來,賢王忍不住埋怨:“到這裡來做什麼?”
皇帝“噓”了一聲,壓低聲音:“別吱聲,繞到那邊瞧瞧。”一手指向最西頭的一間小屋。
方晏無奈地閉了嘴,與易揚對視一眼,跟著皇帝作賊般鬼鬼祟祟潛到西屋窗下。
屋內傳出少年清亮的聲音:“爺爺,你吃這個!”
賢王呆了呆,回頭望向皇帝。方荀笑得得意,指指視窗,方晏領會,慢慢抬高了身體,窗洞半開,偏巧能瞧到屋內的情形。
一個老人坐在桌前,滿頭白髮,鬆鬆地用一根細頭蠅綁在腦後,方晏認出此人正是前淄陽王方恕。
不免有些疑惑,方恕並非關在這個院子裡,什麼時候挪過來了?再看那人,卻見原本糊塗的面目現下竟擦得乾乾淨淨,便連鬍鬚也一併剃了,雖已年老,卻依稀仍見昔日姣好的模樣,此時正拿著什麼東西往嘴裡送。
忽然,剛才的少年聲音又傳進耳裡:“爺爺,那個不能吃!”
方晏凝目望去,頓時大吃一驚,說話的少年眉目清麗,膚若凝脂,唇似丹朱,正是當日在彭城殺害祈太守的刺客。
少年並沒有發現窗外有人,幾步趕到方恕身邊,一把將他按住,伸指拼命摳著已塞入嘴裡的東西。
方恕嗚嗚直叫:“要吃。。。。。。要吃。。。。。。”
少年扔掉摳出來的髒物,按著方恕的手緩緩鬆開,眼瞧著那人“撲通”爬在了地上,滿地亂找:“吃。。。。。。吃。。。。。。”
少年怔愣半晌,額爾輕輕嘆了口氣,蹲下身去,強行扶起伏在地上不肯起身的方恕,喃喃道:“爺爺,你這副樣子可怎麼辦才好?我現在活著還能照顧你,只是我殺了人,遲早都是要償命的。。。。。。爺爺,你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一滴淚晶瑩剔透,正正巧巧落在方恕的鼻端。
方恕似是愣了愣,驀然伸手一把將少年抱進懷裡:“焯兒乖,焯兒不哭哦,父王帶你買糖吃!”
少年柔順地伏在他胸前,方恕仍在唸著:“焯兒,你都不聽父王的話,跑到京裡來做什麼?其實,你想父王,父王也很想你呢。。。。。。”
方晏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回頭瞧向同樣探頭偷窺的皇帝。
皇帝接到弟弟詢問的眼光,微微一笑,搖頭指指屋內,示意繼續往下看。
少年安靜了一會兒,慢慢掙出方恕的懷抱,老人顯得有些驚慌失措:“焯兒,你要離開我嗎?”
少年臉上佈滿了悲哀:“爺爺,你還想著那個焯兒嗎?他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啊!”
方恕怔了怔,猛然放聲大哭起來:“焯兒。。。。。。焯兒。。。。。。我的焯兒。。。。。。”身體軟軟地癱坐在木凳上。
少年轉過臉,白嫩的面頰掛滿晶瑩的淚珠,喃喃道:“他都瘋了,我與他說這些做什麼呢?”
伸出手駕起方恕:“爺爺,我扶你睡會兒好不好?不要鬧了,我扶你去睡覺!”
方恕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焯兒。。。。。。焯兒。。。。。。別離開我。。。。。。別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