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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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伯頭一抬,那棺材板子的面孔終於開裂。
“你只管將我的話轉告席遠,他信也罷,不信也罷。咳……咳……咳……我已是將去之人,唯盼得宵兒終有一日能認祖歸宗……”我啞著嗓子說到此時已是極致,一陣撕心裂肺之咳再次席捲而來,手中尚未來得及放下的半碗湯藥潑灑得到處都是,錦被、紗帳、衣襟……濡溼的藥汁成片成片……
手腕一陣脫力,那藥碗便帶著殘渣啷噹墜地。展越正領了郎中推門入內,見此景象滿面驚惶急切,綠鶯哭著奔到我床前,陳伯默默看了我一眼,悄無聲息退出屋門。
我閉目緩氣,任由那郎中替我把脈,只聽著他收回手小聲對展越道:“小姐肺癆之症已入晚期,怕是再多藥石亦無用處。”忽聽得郎中尖銳拔高了聲音,“這位官爺,在下資質駑鈍,實無迴天之術,官爺便是殺了在下也於事無補!”
我睜開眼,但見展越一把利劍架在那郎中的脖子上,想來是急了,想用大劍逼那大夫開出一副靈丹妙藥來。我費力抬手揮了揮,“展護衛,咳……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曉得,你放了他吧,也好與我積些陰德。”
綠鶯撲在我床畔哭得抽噎不止,“小姐,你莫要說這些話,你還得等老爺和大少爺回來呀!”
爹爹?小世?
我只盼著他們永不再踏入沈家大門才好。
“小綠,你暫且先……咳……先回避一下……我有一些……有一些話要和展侍衛說……咳……咳……”
展越一把推開那郎中,屏退左右,綠鶯抽抽噎噎地一步三回首掩好房門出去了。
一時之間滿屋寂寥,唯剩蠟燭細細燃燒的嗶剝之音,我掙扎著坐了起來,展越見我動作跨步上來本能地想扶我,卻又突然覺著不妥將手收了回去,垂首立在床前,只道:“沈小姐,王爺已破平王大軍之困,正日夜兼程往揚州趕,您再等一等。”
我輕飄飄地笑了笑,“我怕是等不到了。”
展越抬頭急欲說什麼,卻被我搖頭截斷,“你聽我說。咳……咳……你和六王爺說,我怎樣並不要緊,但求死後能葬入沈家陵地便可。只是宵兒……宵兒畢竟是六王爺的嫡親骨血,還請王爺善待宵兒……”
人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亦想善,卻善不起來,然而比之裴宋二人所為,我算得仁善。我只不過是撒了一個謊而已,孰真孰假已不重要。
我看了一會兒火燭,繼續道:“還有我爹和我弟弟,不敢妄求王爺看在與我夫妻一場的份上,但求……咳,咳……但求王爺看在沈家大筆家財眼見著便要充入國庫的份上,放他二人一條生路……”
展越撲通一下跪倒在我面前,“請沈小姐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再等上一日也好!”
我長長太息了一聲,還有誰可再等?等裴衍禎?等宋席遠?
還有什麼可再等?等抄家?等滅門?抑或是等六王爺親自來誅我?
我朦朦然搖了搖頭,“我等不起,等不起了……”
六王爺的鳩酒我喝了許多年,卻從不自知,和著楓糖一樣的蜜語,很甜很稠,如今幡然頓悟,才知極痛極苦,拆骨掏心般痛楚……
眼角之中燭火越來越暗,一點一點油盡燈枯,我呢喃著慢慢閉上了眼,一夢長覺再不醒。
不醒,再也不醒,惟願夢裡別……
妙兒死?妙兒生?
“王爺,小姐已經過去三日了,求求您讓小姐入殮下葬吧!奴婢求求您了!”
“你說什麼?”
“小姐已經過去了!昇天了!死了!王爺,您放開小姐吧,讓奴婢為小姐擦身換壽衣!再不入殮,怕是要腐敗了!”
“死了?”
“是,死了!小姐已經死了!現下天氣酷熱,加之小姐又是癆病過去的,王爺就算不為小姐著想,也為自己想想,讓小姐儘早入土為安吧!”
“給我掌嘴!誰再說個‘死’字,定不輕饒!”
“啪、啪、啪……”
“王爺……王爺,您就算……就算叫人……叫人打死奴婢……奴婢也還是……那句話……小姐活著的時候……您叫她受盡委屈……如今,如今死了卻抱著她的屍身不放,叫她屍骨難眠……不得轉世……為的是什麼啊!”
“來人,拖出去!”
原以為活著才有奇蹟,不成想死了亦有驚悚。
這年頭連死都死不成,真真是個悲摧又烏龍的世道!我不免憤世嫉俗地怨念。
我原本預備照著方子喝了藥,順風順水地假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