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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門,一對被淋得半溼的男女相擁。瞄著廷亨笑得有點扭曲的俊顏,齊蔚然深吸了口氣,對情況猜到了八分。
“抱歉,蔚然,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你。”蔚然退了開,方寧真扶著廷亨入內。“我們……不大想到醫院去。”鬧到了醫院,若對伯父伯母隱瞞,是說不大過去的……
話沒有說得太白,但三人都心知肚明那原因。
如果他不是住在與人合開的內科暨身心科診所的樓上,大概會叫他們直接到急診室報到。領在前開啟了診間的門,齊蔚然默默地從已經撐不下去的寧真手中接過廷亨,接著拋走燙手山芋般順勢轉身將他丟到了躺椅上,轉開微弱不刺眼的燈,才回身對寧真說著:“他吃過什麼?”
方寧真想了想,道:“早上是咖啡和蛋色拉三明治。開會時幾片餅乾、一塊巧克力蛋糕,中午自制便當是五穀飯、烤鮭魚、蔬菜,晚餐南瓜濃湯、牛排……”她努力回想著,卻見躺椅上的廷亨撐起上身看著自己,轉轉眼,她也不是故意要去記,只是……碰巧注意到罷了。
“應該不只這些。”齊蔚然看向好友,問著:“酒呢?還有喝嗎?”
“……都快痛死了,你還在那問東問西。齊醫師,檢討飲食的事就不能晚點再說嗎?”馬廷亨挑挑眉,很想藉此喚醒好友的醫者心。
“廷亨喝的量跟以前差不多,應酬時喝幾口而已。”方寧真回著話,一會,又問道:“蔚然,止痛藥是你開給廷亨的嗎?”廷亨每兩週來見一次蔚然的事持續了五年多,她是知道的,不過從沒見蔚然開過任何處方,因此有些訝異。
“什麼止痛藥?”齊蔚然眉微攏,他是心理醫師,而廷亨的腿傷在他的專業範圍之外,不會貿然用藥。眼前寧真遞出了一個藥盒,他看了看,是在一般藥房能購得的藥,不需處方箋。搖搖頭,對那在躺椅上以眼神制止他發言的病患說道:“你的腿痛吃這種劑量的止痛藥有用才有鬼。”
“安慰劑沒聽過嗎?虧你還是醫生。”馬廷亨斜了他一眼,正想再說什麼,蔚然已經轉過頭去。
“這藥不是我開的。寧真,”不在背後出賣朋友,這是齊蔚然的原則,所以有什麼話最好在大家都在場時說清楚:“廷亨已經很久沒到我這邊——”“豆漿,”馬廷亨揚聲打斷了他的話道:“今天下午我喝了兩杯豆漿。”
那話,讓另兩人頓了頓。
有些凝重的沉默流轉在三人間。後來,齊蔚然藉口讓寧真上到自己家中吹乾頭髮,好給廷亨一點空間。
方寧真握著蔚然家的鑰匙,踏上階梯,開了門,開啟燈,隨手將外套、公文包用到一旁,跌進了沙發中。
呆坐了不知多久,她才有些茫然地起身到浴室內找到吹風機,吹著發疼的腦袋。
廷烽車禍離世,廷亨腿傷在同一間發作,是雙胞胎心靈相通,分擔痛楚……這當然是個不錯的悲劇故事。卻不是事實。
當所有人都以為廷亨的傷源自對兄弟的想念,他不反駁;家人安排他接受心理治療,他準時報到……蔚然曾說,事件當中最不需要心理諮商的人是廷亨,最需要的,是他的家人。後來,伯母時常約蔚然下午茶打探廷亨的事,蔚然不拒絕,而廷亨堅持付諮詢費,或許這也是某種隱性治療吧……
吹風機從頭上移開,方寧真才發覺自己吹得過久了,太蓬鬆。
現在回想起來,廷亨幾乎事事都會與她商量,大至買房子、投資辦公室,小至傢俱添購、晚餐菜色……唯獨與廷烽相關的事,他顯得有些獨斷。
有時……方寧真會覺得在廷亨眼中看見一些對自己的歉疚,或許是因伯母將雙倍的殷殷企盼投到了他身上,身為女友的自己也連帶承受了無形壓力;更多可能是廷亨將給自己的一切都和宇霏分享的同時,其實明白他在消耗兩人的感情基礎。但那歉疚他不曾說出口。
嘆著氣,無心再去整理。當她回到客廳,蔚然在沙發上等著,見她走來,正色叮囑道:
“我給了他一點藥,只能應急……剛才我大略問過他的情況。寧真,你一定要帶他到醫院去;我很久以前就告訴過你們,他需要的是物理跟藥理,不是心理治療。那麼多年放置不理,可廷亨的腿真的不能再拖了。”
不去看醫生,因為腿的事多半是遺傳自伯父,因為如果廷亨得到遺傳,廷烽多半也有……那麼,乘風賓士的傳奇就再也不是傳奇,因為賽車追撞意外而英年多逝的美名,轉眼成了可能明知身體有異還上場,棄自己與他人的安全於不顧的危險駕駛。
外人怎麼想不重要,但伯母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