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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地灌進脖頸裡,那涼颼颼的尖銳,像寒刺,一根根地錐進心裡。亦綰脖頸處繫著的絲巾也被寒風掀起,張牙舞爪地時而掩住她的唇,時而抵住她的下頜。
亦綰只是覺得渾身上下都是一陣陣的忽冷忽熱,雨又開始零星地下了起來,山頭起了一層白茫茫的霧,雨雖不甚大,密密匝匝的細雨絲,像木桶裡盛滿的糖絲,黏黏的溼漉漉的盤踞在樹葉的縫隙裡,一陣風吹過,卻是大滴大滴地掉在人頭上,像人眼裡流也流不完的眼淚。
她只覺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似要整個地傾到眼睛裡。泠泠的霧氣似乎越來越濃了,隱隱約約中,碩大的暗綠色的葉子,映得整座青梅山就像是那《沉香屑》裡刺繡時彈落的一點香灰。淡淡的灰影子底色裡,只覺得樹幹格外地挺拔蒼翠,像魁梧神氣的戰士。而從杉樹透縫的地方卻可以清晰地看見同樣是兩抹淺灰色的人影子,那樣近,彷彿緊緊地糾纏在一起,難捨難分。
亦綰的心忽然“咕咚”一聲墜入了深碧色的井底,那深碧的綠色,綠得有些令人心慌。她踉蹌地想要跨上山路的一級臺階,卻只是猝不及防地一腳踩空。也許是因為不甘心,也許只是因著好奇,她只是想求證,縱然結局早已經千瘡百孔。
或許她只是想忘得徹底,可是亦綰還沒來得細細張望,姚丞昊卻早已站在她面前的上一級石階伸長胳膊將她一把摟進懷裡,他感覺到她身上的陣陣寒慄,似乎早已承受不住,她卻一直固執地撐著,從來不說,他該如何護著這樣的她?
他記得那抹淺灰色的影子,從醫院的玻璃窗外望過去的一枚一枚歪歪斜斜的腳印,從什麼時候他開始有了一種將阮家的高高在上踩下雲端的快感,可為什麼他的心卻總是空蕩蕩的,彷彿丟失了什麼。
多久了,他一直忘不掉車禍時哥哥將他緊緊地掩護在身子底下的勇敢的姿勢,那樣的鮮血淋淋,支離破碎,他驚慌失措地想要搖醒哥哥,他發了瘋一般地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連喉嚨也嘶啞了,卻沒有用,沒有絲毫回應,這一次哥哥藏得如此之深,深得他害怕再也找不回曾經的那些美好的童年時光。
他記得以前在後院裡和綺珞他們玩捉迷藏的時候,即使哥哥藏得再深,他都會找到他,哥哥怕他找得心慌,總會微笑地應答著,然後輕輕地揉一揉他那有些發黃的頭髮。無數次夢裡,他顫顫巍巍地想去摸一摸哥哥的臉,卻發現什麼也沒有,他再也觸不到那樣的溫度,即使哭到撕心裂肺,肝腸俱斷,他也找不回這樣寵他愛他的哥哥,那種揪心的疼,後來他才漸漸明白,有些人,一旦失去,就是一輩子。
風大得緊,吹得枝頭的樹葉“嘩啦嘩啦”地打著拍子,挨挨擠擠,成不了調子,反而惹得人心頭愈發的發慌。似乎過了好半晌,他才疼惜地說道,“下雨了,亦綰,我們回去吧!”似是風輕雲淡的一句,他卻用了很大的力氣。
只是因為霧氣濃,才會恍惚覺得隔得是那樣地遠,遠到不曾遇見過一般。在她最美最對的時光裡,如果不曾遇見阮家明,或許一切就會變得不一樣,她曾以為的山月的清輝終究也會有黯然失色的一天吧!
他吻著別的女人,那樣用力,像曾經被他深深吻過的她,她錯得是何其離譜,曾經的以為她可以獨一無二擁有的全部,他卻也給了旁的女人。
她早已說過,她再也不要為他掉下任何一顆眼淚,她是那樣執拗的一個人,犟起來卻是誰也攔不住。連曾經被村頭的小流氓砸得頭破血流也不怕,那麼眼淚她憑什麼就熬不過去。可是她終究還是放過了自己最後一次的任性,她仰起臉來,黑絲絨般沒有一顆星子的深邃夜空,反映在眼睛裡,泠泠的刺目。
眼淚掉下來的一瞬間,他似乎忽然感到一陣揪心的疼。阮家明從酩酊大醉的酒意裡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才恍惚驚覺一切早已到了無可挽留的地步,他推開宋綺珞的瞬間,驚愕地有些沒頭沒腦,他只是不敢相信,卻什麼也顧不得了,只驚慌地說道,“怎麼會是你?”只是來不及,終究來不及,所有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而彼此的誤會卻是越來越深。
那循著青石臺階往下地錚錚的腳步聲,他的心隨著那一聲聲入耳的“咣噹“聲響開始寸寸下墜,跌成稀里嘩啦的玻璃碎片。
他等過晚歸的她,他記得她每一個步伐的節奏,像書桌上被掰成幾瓣隨意擱放的柚子的寒香,給了他一種甜而妥的安穩。伸出去的手終究停留在看不見的黑暗裡,染了些糾纏不清的風雨。
第52章 不如我們就來個痛快點的
雨珠“噼裡啪啦”地敲打在車窗玻璃上;飛濺而起的雪珠似地白點子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