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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
大約一週後,我逃掉了該死的下十八層地獄的中學語文教法課,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翻來覆去烙煎餅的時候,一個電話打進來,我光著屁股去接電話,一個孱弱的聲音飄過來。
“你好,你是遲島嶼嗎?”
我憐香惜玉地說:“是啊,我就是。”
“你可以下樓來嗎?”
“現在?”
“對,我就在你們樓下等。”
“你是?”
“我是童童。”
我差不多已經把這個女孩忘記了。怔了一下,恍惚般地想起了她不安且貪戀的眼神,才微笑著說:“好吧,你稍等一下。”
我開始折騰,刷牙、洗臉、擦皮鞋、系領帶??等我衣冠楚楚地出現在樓下的時候,卻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難免喪氣。只有空蕩蕩的風從外面吹過來,我四處張望,試探著叫了一聲:“你在哪兒?”
“我在這兒。”
從門廳外面的玻璃後面緩慢移出了一個女孩,童童,披著一件不合身的衣服,更反襯出她的玲瓏嬌小來。這個形象,讓我想到了杜拉斯筆下湄公河上那個不及十六歲的法國少女,心裡便陡生出憐意來。
她怯生生地看我。
我的聲音沉下去許多,低沉的,這樣不會劃傷眼前這個玻璃一樣脆弱的女孩:“你找我有事嗎?”
她垂下頭,目光垂直落在自己的腳尖上。而我正好可以大大方方地打量著面前這個低眉順眼的女孩,她的整個身體有一種柔和的無懈可擊的曲折和美感,是內斂的那種,毫不浮誇。
她用很低很低低到我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對我說話,可我就在她的身邊,還是真切地聽到了。她說她想找一個人去軋馬路。
我立即表示贊同:“好啊,我正無所事事,有姑娘陪著去軋馬路,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她笑了笑:“你看上去有點兒輕浮。”
我啞口無言。
我和童童的愛情是軋馬路軋出來的。終於在2001年的春天抵達澹川的時候,在落英繽紛的桃花樹下,我牽住了童童的手,她將頭緩緩靠在我的肩上。她告訴我她從見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歡上我了。
“第一眼?”
“大學一年級的秋季運動會上,射標槍的那個男生。”
“不會吧?那個時候你就開始惦記我了。”
“臭美,不要臉。”童童罵我。
我和童童在一起看的第一部電影是《胭脂扣》。她是極愛看電影的,並樂於講述、評論。鶯舞笙歌的倚紅樓上,一位花運正紅顛倒眾生的名妓攜一群姐妹前往太平劇院看名班開演。在背解紅羅、牡丹亭、陳世美等粵曲名段的跌宕下,沾染著千種風情的十二少,撞入了名妓如花的眼簾。十二少問如花:“你有很多種樣子,男裝,女裝,化妝,不化妝,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哪一樣我都喜歡,它們加在一起,到底是什麼樣子呢?”如花說:“你真的想看?真的東西最不好看了。”十二少說:“不好看也要看,誰叫我喜歡你呢。”
第六回 錯誤(9)
我怡然地看著童童,模仿著戲中的十二少,拿腔捏調地說:“你到底是什麼樣子呢?”
童童轉過頭來看我,她隱約已有了淚水,她抓緊我的手,彷彿一鬆開,我就會像個充滿了氣體的氫氣球飛離地面一樣:“你說,真的東西真的是最不好看嗎?”
我說:“大約是吧。”
光影流轉,隔世的人鬼痴纏繼續上演,掠人心神的香唇,噬人魂魄的鴉片煙,枯萎昏黃的燈光,困鎖三生的痴妄誓言。
而我能做到的,似乎僅僅是抓住童童的手,不放鬆。
我緊緊抓住童童的手,不放鬆。
她安然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額上繃著白色的紗布,眼瞼安靜地落著,醫生告訴我她情緒有點兒激動,適才透過藥物進入睡眠。
“她傷著了?”我可憐巴巴地問醫生。
“哦,沒有。只是擦破了一點兒皮。”
我雙手攏住童童的手,小臂上擦破的巴掌大的一塊皮,血津津地呈現毛細血管錯綜的脈絡。怡然惶恐的臉龐上有道道淚痕。——我內疚。是的,我內疚。因為在她過生日的時候和她吵,耍小孩子脾氣,不能容忍她對我的撒嬌,更不能容忍她去和那個叫伊諾的鬼混(儘管我知道他們之間什麼也不可能發生),不僅如此,我還離她而去,陪同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到葉赫古城,還恬不知恥地在光天化日的古遺址處,同人家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