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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山首峰後,便是石牙城了。城池斜生於峰巒旁,以山石為壁,背託石牙谷,固若金湯。一陣山風直掠而來,她望著這巍巍金城,不禁太息一聲,取之何易?真有些後悔當日涉險提了個方案,期限前若不能告之夏涼,便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提騎入城,十一月寒氣已有些重,況山間陰冷,特為尤甚。羌羯這個豔陽大漠裡的民族雖骨血裡有一脈豪義,卻並不甚熱情,天暗下後兵士們只是獨自磨亮鋒刃,鮮有聚集。酉時已過,城裡只有篝火明滅,不聞人聲。
月出西南隅,殘似峨眉,頗有些寂寥。她長嘆一聲,悵然心中煩,拉過韁繩轉向石牙山去了。小雨也不多問,隨她而行。
清夜馬蹄碎,踏得幾張秋葉颯颯,又轉而揉入一片高風裡,是石牙山腳漸近了。初時,她聽聞一絲動靜,若極細的冰泉墜流,撥得人心絃兀顫。再近一些後,便可辨識是片片琴音,若流刃般削斷了微顫的心絃。她猛然勒馬,但見微茫月光下,男子玄衣佩甲,銀質的面具寒光懾目,分明是袁將軍。
他看見她後,停下了手中的七絃桐,一雙深如濃墨的眼瞳幽幽望向她,她一驚,下意識便想逃。
“既是來了,何不聽一曲?”他悠然開口,她卻聽得膽寒,這語氣哪似邀人聽琴,分明是話中有話。
她不敢妄動,只好硬著頭皮留下,馬蹄踟躕,一如她的思緒。
他只是瞥了她一眼,復低頭弄弦。琴音枯澀高玄,聊聊幾點便帶出了意境。猛然狂撥三下,似陰風驟來,頓時大亂她的心境。再轉低沉,寒氣源源不絕,蛟龍出淵,驂鳳馭雲,寒外更有高遠意。
漸漸地,她也靜了下來,想從這琴音裡辨出他的意圖。他似是滿腹心事,愈撥愈疾,風掃千葉,雨落如狂。又似是悠哉閒散,黑氅高揚,揉弦玩味。殘月幽幽,眸光亦幽幽,是一片清泠無物,亦是一片沈晦難辨物,她看不懂了。
琴聲驀然斷絕,她顫了一下,像了被掐住的喉嚨復得自由。她勉強扯出笑容,說道:“袁將軍琴藝高超,曲中有深意,曲外更有遠志。秋荻一介平凡女子,難會將軍宏圖,怕是玷辱瞭如此絕妙。”
“噢?原是這般嗎?”他尾音徐徐,聽來頗有些玩味。“前些日子秋荻小姐提計甚妙,袁某還以為小姐心懷高遠,要在我軍中大放異彩一番呢。”他似是笑了,一雙幽深黑瞳微眯,冷月下更添幾分寒意。
“不敢,不敢。”她暗抹了一把冷汗,又笑道:“秋荻不過是賣弄些死墨,空談胡謅罷了,不可當真,袁將軍莫放在心上。”
他不再言語,盯著她看了許久,直到她手上的冷汗濡溼了韁繩,方緩緩道:“小林,我們回去罷。”她方注意到,他身後還站著一個男童,身影混在樹蔭裡一時難見。
被喚作小林的男孩走過來,默然伸出手抱起琴,她得以看清男孩的面目,瘦而清秀,面板在月光下看來有些枯白,但還是羌羯人的模樣。
他們便要走了,她壯著膽說了一句:“入夜天寒,小林穿得有些單薄,回去添件衣裳罷。”小林便應是小雨的哥哥了,小雨雖甚為熱情,但看小林安靜的模樣,她不敢貿然親近,只是佯裝關切。
小林抱琴的手頓了一下,她立即眉頭微擰,生怕自己一句多事,又惹人生疑。
袁將軍望向她,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小林是袁某之人,袁某自會照顧好,也請秋荻小姐照顧好自己,秋夜大寒,還是少出屋為好,免得染了一身秋霜受凍,大汗責怪下來,袁某可擔待不起。”言罷,又看了一眼小雨,示意她過來。
小雨瞥了她一眼,便向他那畔去了。三人一語不發,揚長而去,只留她一人獨佇原地。他分明是識破了她的身份,卻又不明說,還繞著彎來提點她安分守己,也不知是什麼用心。
不過——
她鬆開了手中冷汗淋淋的韁繩,神色凝重。他這一曲琴音倒是讓她心生一計,既是走到了這一步,便如何也不能退縮了。她復狠狠攥緊了韁繩,長呵一聲提騎而去,沙塵紛亂,征塵紛亂,紅塵亦紛亂,這一局亂世,她賭到底了。
三人緩騎而行,小雨回頭看了看沉霖揚塵而去的身影,問道:“為何不告訴她我是姐姐,小林才是弟弟呢?”
他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小雨似有些不甘心,繼續說道:“那至少也該告訴她,你方才彈的是《弦驚》罷?”
他依舊不語,立馬踟躕,月光下墨色的身影驀然顯得有些孤寂了。
翌日,西格照例來看她,她的表現甚好,大半月相處下來西格也不曾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