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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笑出了聲,說道:“倒是我多事了?”陽光細軟,為他略顯蒼白的臉頰嵌上了豐潤,白衣輕搖,她駐足回身,一襲青衣雋妙,恍然舊時戲遊。她輕笑道:“正好相反,當初你臨死還贈這一支細鈿,可讓我印象頗為深刻,日後在墓眠面前為你圓謊,這細鈿可謂功不可沒。”
他繼續向巷子裡步去,她隨後,依稀聽聞他低喃一句:“卻非我本意呵。”正要問他何意,他卻先問道:“日後有何打算?莫不是要賴在音鳴大師家一輩子了?”
正要駁他兩句,她又驀然想起活了這二十年,似乎當真是蹭了二十年的飯,自食其力的日子已遠無記憶了,不禁暗笑,二十年步步戰兢只換來個免費飯票的好處,便起了閒心,說道:“便是我想,也是雲家財力有限罷。兩盞薄茶也吝嗇,逐客之心昭然,我哪好意思不走?今晚同爹孃商議商議,擇日便啟程西向,一路行醫賣唱,終此一生矣。”她刻意拉長了尾音,窮酸嫌怨之氣便相應而生。
他笑意淺淺,學她的語調說道:“若是傳出去了,還壞了我們雲家名聲呢,錢財是小,名聲是大呵。”復行幾步,他卸下了笑顏,回頭問道:“真要走?”
本是玩笑,他這一問才提醒她去留的問題。她故作輕鬆,恣意笑道:“是啊,需走之時還需走,宅子是音鳴大師的,他又是竺家人。你們雲家同意了,竺家可還未點頭呢。”
他不語,又何嘗聽不出她弦外之音?竺清漪是橫在兩人之間的鴻溝,四年前可以借任務之便暫忘,今時今日三人同處一個屋簷之下,早已有了各自的位子。當初百般錯位,終須歸原。惟有她走,方能讓一切歸位。
兩人默然同行,日漸西沉,又逢音鳴城舊俗時候,泉湧處雅士雲集,琴瑟競鳴。斜陽下絲竹凝雨,長歌碎玉,纖舞綺羅,笑語幹霄,百里韶音縈繞,傾城笙歌。兩人遠望韶音起處,風起微末,殘陽如血,絲絃牽扯出昔日共醉那一場,竟如輓歌長鳴,生生為兩人糾纏的過往譜一曲終章。她只是靜立遠望,不曾留意身後的他閉目了瞬息,徒然太息,日已西沉。
迴音鳴大師宅院後,她便同老爹和娘商議了西行之事。音鳴城地處東南,乃是繁華鼎盛之地,撇去智謀不說,他們這樣的小戶人家是難立足的。夏涼西面沐雨城一帶因與羌羯相近,近幾十年來兩國不甚交好,商貿不暢,因而略顯落後,惟沐雨城一池獨秀。毗鄰的西祀城便合適他們落居。
大致一番討論後,爹孃亦覺可行,畢竟寄居音鳴大師居所並非長久之計,便擇定半個月後西行往西祀城。議定後她便出了爹孃的廂房,準備回屋去。
半道卻又是遇著君溟墨,他一臉冰霜,低聲問道:“你要去西祀城了?”
她略一點頭,才想起當初去臨泠尋親,爺爺讓這個棺材臉隨行保護自己,如今萬事安定,也是時候辭行了,便道:“棺材臉,這一路上辛苦你了。我知道爺爺讓你陪我來,你也頗有嫌怨,既然我已尋著爹孃,你便同江前輩回山谷罷。”
他冷淡的眉宇緊擰,似乎頗不滿這突然而來的離別,直盯著她看。她撇了撇嘴,攤手道:“別一臉討債相,我知道你不滿,可也沒辦法啊。我身無分文,也沒有你想要的東西,你便當是發發善心做了回好事罷。反正你殺人無數,罪孽深重,我可是給了你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積點陰德下輩子就不會長一張棺材臉了……”
她越說越在理,長篇大論說個不停,似乎反倒是他該感恩戴德了。他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我跟你一起去。”
她瞪大了眼看他,說道:“棺材臉,我也就那麼一說,你可別當真。你罪孽深重,罪無可恕,跟著我去西祀城也洗白不了了,還是跟前輩回山谷照料爺爺比較實在。”
初打照面時他便眉頭緊鎖,幾番對話下來更是緊如嶙石,聲音也愈來愈冷:“妖女,我說去就一定會去,哪那麼多廢話?”他甚是不耐煩地轉身離去,也不待她回話了。
她有些自討沒趣,窮極無聊地長嗟一聲,一揮袖便回房去了。
秋夜西風漸起,殘葉颯颯,缺月深沉。君溟墨緩步從假山後走出,凝著她已走遠的背影,不發一言,想起自己方才近乎落荒而逃的行徑,他不禁失笑,並非沒有想要的東西,只是得不到而已。
夏涼朝堂風雨罷,斜陽唱挽,乍止還無窮。
第一百二十九章 落紅應滿徑
時維九月之望,秋夜如水,滿月如璧。沉霖坐於房中窗前,綰指撥算明日便當啟程,離別已是在即。復一笑,不覺又是分別時候,人生動輒參與商,離多聚少,亦無需太過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