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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因“賤名者長生”的緣故,名字也取得很不飄逸。
可傅臣之這小子,非但名字取得儒雅別緻,連人也長得這般好看。溯昭的慣例是女孩束髮,男孩散發,傅臣之也不例外。黑亮的頭髮披在肩上,只在後腦繫上一條絲帶,襯著白荷般的小臉,簡直漂亮極了。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側頭回望我一眼,有些靦腆:“還請指教。”
“是不是漢人長得都是你這般模樣?”我喃喃道。
“我的模樣?”
“粉嫩得跟包子似的。”我笑了笑,“開心麼,你比我們溯昭氏所有女孩加起來還可愛。”
聞言,他小小的包子雙頰竟變成了粉色。可他還是皺了皺眉,儼然道:“這不是讚美。我不白,漢人也不白。”
“騙人,肯定是因為長得太不像漢人,所以才會被丟掉,而後被宗奉議郎和大祭司錯認為溯昭氏帶回來。”
“其實,我會被送到這裡,是因為……”
言猶未畢,夫子已清了清喉嚨,朝我們扔來眼刀數把,我們不得不停止交談。
我把書本放在桌子中央,和傅臣之共同閱讀。
這些日子,我們學的一直是“溯昭五傑”之首北翔的文賦。我一直覺得詩詞可學,文賦乏味,光看看那肥胖的段落,都可以催出我上百個呵欠。不想傅臣之竟還聽得津津有味,不管夫子走到何處,他目光皆緊緊跟隨。
果然,相較唸書,還是道術堂的課更有意思。
因為,道術課上八成時間,我們都在施展法術。作為我大溯昭的臣民,哪怕只一盞茶的功夫不玩水,我都覺得渾身皮癢癢。看著面前案上的水壺,我總想把裡面的水掀出來,化成冰渣來個天女散花。但溯昭所有學堂明文規定,非夫子許可,課上禁用法術。一旦做出此事,我會被罰抄北翔那顧影自憐的《仳鶴集》一百遍。
想到過去的各種慘痛教訓,我便強忍住體內蠢蠢欲動的靈氣,伏在桌上雙目無神地發呆。
在我即將睡著的剎那,夫子總算停止滔滔不絕,揹著手在玄書房裡來回走動。這整一堂課終於到了最有意思的部分。那便是,抄寫文賦名句。
我曰過,罰抄是慘痛教訓,那麼有意思的,自然不是抄寫本身,而是:學生們整齊劃一地開啟桌上的水壺蓋,開始運氣,指尖對壺一指,裡面的水便呈柱狀逆流而上,一路引向硯上的墨條,將墨條裹住旋轉。不一會兒,墨水便滴落在硯臺上。
到我發揮的時刻了!
唯一施展法術的機會,我一定要弄個壯觀的。
我把袖子捲到手肘,摩拳擦掌,正想來個一瀉汪洋,誰知傅臣之卻也捲起袖子,把水壺裡的水倒了一些在硯臺上。然後,他拿起墨條,慢條斯理地在上面磨來磨去……
親眼目睹這一幕,所有學生呆如木雞。
北有瀚海
雖然猜到他很可能不通術法,但他也不問我如何作想,便胸有成竹地磨墨,蘸墨,是誰給的他這股子底氣?而且,他筆直坐著睥睨萬物的模樣,更是透露著隱隱的目中無人。
在夫子要求下,眾學生提筆寫字,他卻還跟一千年小王八似的,依然在慢吞吞地磨墨。
我猜啊,這傅臣之既然連《溯昭辭》都沒聽過,說不準連大字也不識幾個。門面倒是繃得夠緊夠足。漢人果然與別的凡人不同,說是巧偽趨利、人面鬼心的皮相之士,絕非書本杜撰。
不過多時,夫子已在後方嘆道:“頗好,頗好。”
猜都不用猜,我也知他在對誰說話。我和學生們一起擰過頭去,看見他站在一個學生旁邊,抖了抖對方的字帖,堆了一臉菊花盛開的微笑:“這字寫得真是風雅絕倫,入木三分,老夫彷彿看見了先王西澗的影子。”
要知道,我們夫子為師有個毛病,便是從不說人好。當他說“湊合”,已是對一個學生的至高評價。因此,坐在那字帖下的孩子算是低眉倒運,又一次被他諷刺得渾身中箭。
從遠遠的地方,我都能看見紙上的字四分五落,東倒西歪,卻筆筆下手堅決果斷,跟書寫者雜草般的頭髮一樣傲然挺起。
那孩子個頭高大,面板微黑,雙臂抱在胸前,此刻笑得沒了眼睛,露出一口雪白大牙,一副真被大肆讚美的模樣:“不敢,不敢。”
這孩子是軍令侯的公子。
據聞出生時,父母讓他抓周,他無視了最顯眼的鋒巨霜脊,文房四侯,戎冠錦帽,越過重重阻礙,爬到椅子上抓了一顆屠龍金桃。
這屠龍金桃始產於南海島嶼,黃金色,渾身是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