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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鷺鷥從水面低低的飛過,落入對面的樹叢中不見了蹤影。低矮的灌木林此起彼伏,曾現出永恆的暗紅和寧靜的深藍,淡黃,似乎還有一絲絲魚肚白。樹葉將湖岸染得令人動容,很難想象這竟然是冬天。不過,湖水還是那樣,那樣單調的深藍,湖水輕輕的盪漾,湖面一直向遠處延伸到那片幽藍的森林邊沿,在地平線內連線成一條長長的,模糊而又勻稱的孤線。水杉低垂在湖岸,闊葉林確在向後延伸。白揚,楓樹和赤楊光禿禿的枝條朝天伸展著。
“我原本是想在這裡建一座房子的。”陳冰求收回眼光,指著腳下這片平坦的湖岸,“建一座有吊腳樓,有寬寬的遊廊的房子。”他衝我微微一笑,那笑容我實在不敢恭維。但我能夠理解,想到那苦瑟的笑容背後隱藏的無奈,隱藏的那份對若薄溪的關懷,我又能說什麼呢?“但現在我要離開了,”他終歸還是談到了離別,他說,“我現在開始後悔當初沒有下決心留在這裡,沒有在這裡多望上一眼。對於這片湖的神秘,我恐怕不會再有更多的瞭解了。”
聽著他說的這些話,我沒有想到要阻止他,因為薄暮舟並沒有插嘴。不過我想,她心裡一定是清楚的,她聽她母親說起過,而她母親的話又是從我這裡聽到的。她知道我們都將離開,她嘴裡不說,心裡確對身邊的事情瞭如指撐。她像孩子,又像大人,她說的話令人覺得幼稚,做的事情確讓人費解,考慮的東西則更讓人無法想象。
聽著他說的那些話,我只是默默的望著前方,望著那閃耀的地平線。我認定這是我最後一次把這片美麗盡收眼底了,可是我又覺得之前也有過這樣的想法。就像我不斷對老人重複的那句話,“我真的要離開了,這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我不知道到底哪一次才是最後一次,或許還會有下一次。但真正讓我覺得不安的,恐怕是某一天這些記憶將會被時間模糊在一起,成為腦海中最後的回憶。
老人揹著長筒獵槍,槍管已經在潮溼的森林中浸蝕得生了鏽,如今,他的獵槍已經沒有用處,但他還是要將它帶在身邊,老人叫我將薄暮舟抱下馬,讓她在湖邊的石頭上坐下休息。他放開馬兒,任由它在地上嚼地衣和甘草,還有一些漿果。兩隻狗在草叢中追逐,打著滾兒。趁這當兒,薄暮舟趕緊挽起袖子,將那雙纖細的手伸出來,她要洗剛剛被紅杉的漿果染紅的手指。
“真夠冷的!”我用樹葉舀了一捧冰涼的湖水淋在她手上,她哆嗦的咧開嘴小聲的嘟咕著。“不過我不怕冷。”洗完手後,她用力把手上的水珠甩掉,然後趕緊戴上手套,輕輕拍了拍,接著捂在臉上,想讓手快些暖和起來。她不說話,我望著她,莫名奇妙的又想到了離別,我想我離開後,誰會來這樣照顧她呢?
老人沒有停下,他喚著那兩隻狗。他沒有給狗取名字,他喚狗的方式是一種古老的,帶著長腔的吆嗬,或者就是一聲尖利的口哨,狗是能聽懂他的語言的。他又要出發了,走出木屋後,他總是停不下來,他總要去很多地方。到山的那一邊看看,去河邊走走——前路還有很遠,雙腳不要停下。他讓我們留下來照看馬兒,他會很快回來。我知道,薄暮舟即使騎在馬上,很多地方也是無法到達的。
老人走後,我把薄暮舟扶上馬背,他要跟著陳冰求,看他去尋找蔓生的忍冬藤。陳冰求告訴我們,他的標本夾裡還差很多種植物,他想找找鍾菊,珍珠草,天葵的叢生莖,三葉草紫花苜蓿,石南或者車前,還有兩年生的冬莧,他在草地上尋覓著,希望冬天不要把這一切都抹殺在寒冷的死亡陰影之下。我突然覺得他變神秘了。我不知道他想找的東西是些什麼,我不知道現在都難以找到的東西多年後他若是有機會再回到這裡,是否還能看見呢?
我跟在他後面在湖岸走了一截,枯草已經將很多東西淹埋,昏暗的草地與周圍五彩的灌木林讓人覺得自己是置身在一片季節互相交錯的奇異的地方。
“我們懷念這裡的。”我正在觀察周圍奇怪的植物,薄暮舟確突然蹦出這樣一句話來,讓我不由得心裡一驚。聽到她說這句話的口氣,那種深沉的,發自內心並帶著感嘆的話讓我覺得將要離開這裡的人其實並不是我們,並不是在這片土地上吵嚷著說要離開確又不知何日才能走掉的我們,而是突然在一個不經意的時刻,在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後,落在了一個讓人覺得意外的人身上。
我不知該怎樣回答她。陳冰求回過頭來朝我一笑。“我也一樣。”他接著薄暮舟的話說道。我沒能弄懂是怎麼回事,但從他狡黠的笑容中,我能猜到他的意思,他並非不理解薄暮舟說這話的無奈,他只是不想繼續探究,他想把談話轉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