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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睡在這裡的短處不能叫人家知道,知道了傻子才肯換!她琢磨著,眨著兩眼說,“過兩天咱們要輪流值夜,白天回來睡,視窗有光我睡不著。”
素以哦了聲,“那您不做針線不看書了?”
瓊珠尷尬的笑笑,“我要是做針線了再上您哪兒去,成嗎?”
敢情換了也不得安生,真不明白這麼無禮的要求,她怎麼有本事張嘴就來。素以舉著篦子對鏡梳劉海,左一遍右一遍,嘴裡漫應著,“您還來啊?那我可受不住。今兒換了明兒又換,我沒那麼多閒工夫。咱們伺候人的就恨找不著鋪蓋睡覺,您一天換一回,這叫我怎麼處?再有我愛乾淨,架子床不像炕頭,捲起被子就能當座兒的。您做針線一屁股坐在我枕頭上,我哭都沒處哭!”
瓊珠乾瞪眼,這丫頭說話真不客氣,要論她平常脾氣早撅回去了,這不是有求於她嗎,勉強就忍了。她咬著後槽牙說,“我給您打個保票,這是最後一回成嗎?換完了我不上您那兒去,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素以刀子嘴豆腐心,嘴上硬氣,心裡早就妥協了。料想著何家大概就這麼一位姑奶奶,要月亮不敢給星星的主兒,到了外頭與人相處照舊改不了唯我獨尊的臭毛病。孃胎裡帶來的矯情,這才是殘疾呢!她想想退退,權當可憐她,加上今兒她高興,換就換吧!
於是乎再一通折騰,床鋪又易了主。
上養心殿迎萬歲爺起床,主子爺不待見,素以打了帳子就乖乖退到邊上去了。瓊珠倒得了勢在皇帝面前露臉了,皇帝秋獮也高興,和煦的同她說話。兩人一來一往,聊得還挺歡。
終於都準備好了,可以出宮了。皇帝坐九龍輦上午門,隨扈的宮女太監沒那個待遇,他們得往北邊順貞門上去,兜個圈子再和皇帝大駕匯合。素以她們是御前女官,允許坐大鞍車,車裡相當寬敞考究,圍子上吊紗鑲玻璃,拉車的是健壯的走騾,很有些氣派。
車動起來了,大夥兒扒著窗戶朝外看,皇帝這回用最高規格的大駕。鹵簿由後扈處專門置辦,傘蓋、壽扇、幢幡、金節……各有定數。最搶眼的大概是開道的龍纛,七八丈高,用五頭寶象牽引。素以頭回看見象,還驚歎了好一陣子。她們是做奴才的,轎車落在儀仗後面好遠。前頭御輦周圍有穿著各色鎧甲的上下旗將領護衛著,還有數不清的侍衛儀仗,規規矩矩的列成了方陣。吉時一到擊鼓壯行,午門上禮炮轟鳴,浩浩蕩蕩的人馬上了御道,十里揚沙,場面大得驚人。
“天子威儀,果然不同凡響啊!”瓊珠喃喃唸叨著,眼裡盡是豔羨。
素以也附和,“做皇帝真好!”
那貞不像她們那樣有閒情,她是這三人小隊的頭兒,總管她們的言行舉止。萬事一身,繃得就有些緊,舔著嘴唇道“咱們這是頭回隨扈,到了熱河可得有眼力勁兒。木蘭圍場上有外族親貴,滿蒙的王侯都要來朝見的,咱們御前人尤其要留神。萬歲爺講究面子,熱河不比宮裡,那邊雖然不缺人手,畢竟離主子遠,難免有地方倦怠。這趟帶出來的親隨不多,分到你們手底下的人要小心的管教,萬萬不能出什麼岔子,給主子臉上蒙羞。”
兩個人諾諾稱是,“咱們心裡有數,你放心吧!”
熱河離北京有點路程,五六百里地,加上人多行進緩慢,走走停停,到達行宮少說也要十天半個月。還好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要是趕上盛夏,那可得要人命了。剛開始大家都為這次承德之行歡欣雀躍,到了後來漸漸變得麻木了。一天坐上六七個時辰的車,顛啊蕩的,到了傍晚骨頭都要酥了。
皇帝的行在有專人打理,看準了時候先趕到前方二十里架設,等聖駕抵達時已經全部準備就緒了。那貞領著她們跳下車,遠遠看見長滿壽在御營外指揮太監們支火盆。大軍駐紮後開始有條不紊的搭帳,到處可以看見穿著甲冑來往穿梭的戈什哈。將入夜時都安頓好了,各處點起了柴禾堆,青煙伴著篝火在濃濃的暮色裡無盡的綿延,別樣豪邁壯闊,撼人心魄。
素以在車上一副不成就的樣子,下了車又生龍活虎起來。端茶遞水用不上她,她幫著瓊珠把床榻布置好後就跟長滿壽學扎火把子去了。棉紗拿鉛絲捆好,往頂上淋油脂和松蠟,燒起來吱吱作響,據說一個把子能抵大半夜。
長滿壽打發了身邊的蘇拉,低聲對素以說,“姑姑,在外和在宮裡不一樣。外面山明水秀,沒宮中那麼多規矩,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