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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件打著補丁、沾著汗臭的男子衣衫,很長很長,剛好把宋白的軀體從脖子遮到小腿。宋白不僅不嫌棄,而且如獲至寶,靈魂在此時破涕為笑,連忙朝衣衫拋來的方向飛過去,去仔細觀察向她贈衣的恩人。原來能幫她的不是鬼,而是眼前這個高高瘦瘦的男子,只有他肯幫她,幫她化解死後的屈辱!
他很年輕,同時很窮,因為他不但衣衫上有補丁,鞋子上也有補丁,繫褲子的腰帶也破舊,不過宋白覺得他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唇、下巴和脖子都格外好看,就連脫去衣衫的上半身也格外好看。她的靈魂就站在他的對面微笑,多麼想讓他聽見她靈魂的聲音,讓他知道她感謝他,不是說一說的感謝,而是心甘情願永遠向他報恩,無論是做鬼,還是投胎做人、做花草樹木、做魚蟲鳥獸,哪怕是做一塊石頭、一滴水,她都堅持到底,絕不違背誓言。
宋白的靈魂對那個男子說話,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可是那個男子一個字也沒有聽見,而且他立馬轉身就走。圍觀的眾人正因為那件衣衫而紛紛朝他看過來,有的人眼神驚訝,有的人目露讚賞,但也有的人皺眉頭,嫌他多事,還有的人依然在笑,最過分的是幾個猥瑣的中年男子,他們居然用嘲笑的語氣瞎說:“瞧那人!死的姑娘一定是他的舊相好!我敢打包票,凡是百花坊裡的姑娘,和她好過的男人至少有一百個!哈哈……”
好心的男子僅僅因為一個給死人贈衣的舉動,就給自己招來了許多指指點點,但他顯然不願意招惹是非,所以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宋白的靈魂飄在他的背後,緊緊跟隨。她連自己那躺在地上的可憐軀體都無暇顧及了,而且她還有許許多多的仇沒有報,但她已經非常清楚地做出決定:最重要的是報恩!
好心男子走出小鎮,又從官道走向坑坑窪窪的村路。走了很久很久,男子一聲不吭,格外沉默。後來,宋白驚奇地發現,他竟然帶她回了宋家村,她能望到自己家的木屋了,熟悉的感覺讓她格外心酸,忍不住又落淚了。淚汪汪的她看見三妹宋俏忽然從家門口跑出去,胡春拿著掃帚在宋俏後面追打。
宋白的靈魂立馬左右為難了,她很想回家,但又不能跟丟了這個恩人,因為恩人只是路過宋家村而已,他還在繼續往前走,走得相當快。
怎麼辦?
宋白一下子看向恩人的後背,一下子又望向自家的木屋,來來回回地轉頭,心亂如麻,等到她發現恩人已經離自己很遠時,她的猶豫終於結束了,她義無反顧地朝恩人飛過去,不再回頭去看自己的家。
宋白的靈魂在空中飄飄蕩蕩,一點兒也不累,然而好心男子是用雙腳踏踏實實地走路,他走了這麼久,居然一下子也沒有停下來休息。宋白清楚地看見他流了許多汗水,特別是脊背上的汗水已經匯成了不斷流的小溪。她伸出虛影一般的手,想幫他擦汗,卻無能為力。不過,她很快就高興地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百無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