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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兩聲,道:“那進讒言的人,莫非是……”
“正是姜氏。”
屋子裡又是一陣靜默。
我攏了攏衣服,從屏風後面繞出來,大聲道:“衛國姬朔年紀尚小,一時擔不起大任。現在他們群龍無首,敗盟是遲早的事情,再不用多久,戰場上就只有齊國孤軍作戰,真是天助我也!速速將此事報與前線國君,這仗,就快打完了!”
這事迅速傳播開來,天還沒有亮,宮廷裡就忙碌起來了。他們有事做,我也可以回宮偷個清閒。果兒來為我梳頭,這幾日我都在書房不曾回來,陶罐裡的幾枝花她倒是替我打點得很好。
我其實並不願有太多的空閒,一有閒情,就忍不住去回憶過往,十年不改。
姑母因為善待庶出的公子,留下了既善且美的賢名。那恐怕是因為她沒有自己的孩子。我為了同兒,與自己的父親兵戎相見;而半夏,也不惜對曾經的情人痛下殺手。這恐怕才是齊姜女子真正的面目。
我下意識地撫著胸口,彷彿要確定諸兒依然在我內心最柔軟的所在。
陶罐裡一朵木槿花開得正豔,好像半夏出嫁時候明媚的笑靨。我上前掐碎一朵,詭笑道:“半夏,你失去了姜姓,就只是一顆毒草!”
議和
父親的聯軍紛紛敗盟,撤出紀國的戰場。最後一場戰役中,姬允的箭射穿了彭生的右肋,彭生重創幾死,齊軍失去將領,頃刻之間,兵敗如山倒。父親只得帶著所剩無幾的殘部逃回臨淄。
我率領百官出城十里,迎接得勝回朝的姬允,遠遠看見他坐在馬上,驕傲得像一隻孔雀。這恐怕是他一生之中最偉大的勝利,終於可以像一個男人一樣縱馬馳騁,殺敵於疆場,而不是躲在陰暗的角落,以暗箭傷人。
父親鎩羽之後,一病不起,沒多久,齊國就傳來了他薨逝的訊息。他謀劃了大半輩子的霸業,間接毀在了我和半夏這兩個禍水手裡。其實,男人有的時候比想像中的還要脆弱,他們總是身披堅甲,是因為堅甲之內,不堪一擊。而女人,就只消一襲羅裙。
姬允讓我去偏殿見報喪的齊使。我很想為他落幾滴眼淚,還他教養之恩,但是哭不出來,也就不再勉強自己。我問齊使:“君父薨逝之前,還留了什麼話?”
使臣道:“嫡長子姜諸兒繼位。繼位之後為父報仇,不滅紀國,死後不得入祖廟。善待公孫姜無止,用度禮儀,一如生前,不得有所減少。兩位公主,不必前往弔喪,終生不能回省。”
我仰天而笑,冷冷道:“知道了,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七國之戰,連薨了三個國君。鄭國世子姬忽,半夏的小兒子姬朔,還有諸兒先後登上王位。看似貞元會合,新舊交更,但越是新鮮的血液,越是蘊藏了無限的潛能和慾望。只怕紀國狼煙未滅,天下又要再燃烽火。
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諸兒率先派使臣向魯國示好。姬允因打了勝仗,自得意滿,竟充起和事佬來,妄想調停齊紀兩國的世仇。三國國君在黃地簽訂了休戰的盟約,姬允主持大局,出盡了風頭。
回來的時候對我說:“我看姜諸兒也不過如此,世人傳他是刑天再世,我還當他有三頭六臂呢,竟然漂亮得跟個娘們似的。”姬允身著華服,向來謙恭有禮,從來不會說這樣粗魯的話。我接過他的大氅,微愣了一下,沒有接他的話茬。他自顧說著:“一個男人,拉不開弓,投不進壺,倒連酒也不會喝,才幾杯,就醉得像灘爛泥。竟然身著女裝,扮起舞伎來了……可見,坊間傳說也不盡然,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們的同兒長相倒是和他有幾分相似,可別和他一樣,這種窩囊性子,早晚亡國敗家……”
姬允越說興致越高昂,這麼些年,我們之間從來沒有正面談論過諸兒。諸兒十幾歲的時候就隨父征戰,早有煊赫威名,姬允心中多少有些慼慼。此番謀面,發現自己謬採虛聲,故又自得起來。今天這話,多一半是說給我聽的。
我若無其事地應和著,彷彿他在談論天氣,心中卻多了一份惕勵。
諸兒容貌,與洛神無二,恐兩軍陣前難以立威,故每每征戰,都以一副鬼面具示人。但他戰神的名號卻是憑著本事在疆場上一步步廝殺出來的。射箭投壺,是諸兒教我,他的能耐我當然清楚。至於酒量,諸兒自小嗜酒,更是千杯不醉。如今他肯在紀魯兩國的國君面前示弱,應是已謀定對手,使出的驕兵之計。
果不出我所料,諸兒一面在黃地立約,一面在紀國邊境駐紮重兵,對其耽耽而視,三國局勢再一度緊張起來。姬允覺得自己難得當了回和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