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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這麼多人聚在炕頭上,不是為了串門嘮嗑,也不是為了打牌摸麻將,只因著大棚裡的那片讓人又愛又恨的小黃瓜!
林民捏著菸蒂,蹲坐在自家的沙發上,聽著邊上的人唸叨起早貪黑地一筐黃瓜卻只賣了多少多少錢,自己卻一言不發,只隔段功夫便狠狠地吸一口煙。
要說不恨是不可能的,自己打拼了這麼些年,不論是當初種果園還是種葡萄,再到現在的種大棚,但凡自己摸索點兒掙錢的門道,村裡人便像那吸血的草扒子般緊叮著你不放。當年種果樹時,見天兒有人上門詢問,自家再耐心地解答也沒換來幾句多好;分葡萄園時,又那麼理所應當,好像自己不分就是自己有錯才是,後來葡萄賠了本,竟還有兩家怨上了他,話說自己剛上葡萄園那會子也賠了四五年,當時是不是也該怨一怨別人?葡萄園分出去的那幾日,自己跟媳婦在炕上心疼地好幾晚都睡不好覺,可村裡人呢?有幾個想著上來寬慰寬慰他們的?倒是葡萄賣不出去了,一個個地才開始曉得拎著兩包破點心上門了……
難道就因著自己有那麼十幾年沒在村裡住?便成了親不得的外鄉人?
可也不是,最起碼不全是!要說心寒的,村裡定是還有比自家更心寒的人家。前些年在村裡包沙場的胡克德家,那是勒著腰帶腆著臉,借了多少錢交到村裡才將那沙場包下的,可待看到沙場帶來了讓人眼紅的利潤時,胡克德家最後怎樣了來著?自己出門莫名地被人打斷了腿,家裡的房子被燒了好幾次,就連正在上學的孩子,放學時都哭著回家跟他媽說後面老有人跟著他……胡克德也是個犟的,可再犟也犟不過有那不要臉皮的。胡家跟林民家只不過是前後衚衕,那夜裡上他家砍門的事情他也聽到過好幾回,最後沙場還是被轉了出去,可經過那半年不人不鬼的日子,胡克德他媳婦終究被拖垮了身子,到現在都受不了大刺激,要時不時去醫院打點滴,胡克德他姑娘轉到外地去上學,不到過年輕易不肯回家,就連胡克德本人,因著被鬧得沒辦法,最後只得託了關係,到國外打工去了,一走就是七八年,到現在也沒回來……
林民這些年對丁槐村真真是越來越失望了,村幹部各個只曉得從隊裡往自家劃拉東西,村子裡的婆姨們又整日裡只曉得嚼別人家的長短,就連上學的孩子,人家鄰村去年考上了七個大學生,可丁槐村今年,連個高三學生都沒有,初中上完就下學去打工的比比皆是,一個月掙三四百塊錢,還自覺得挺了不起,也算是城裡人了。孰不知在城裡,三四百塊錢你一輩子連房子都買不上!
要問自己有沒有法子,怎麼沒有?有!當然是有。
可要真說給他們了,過了這麼些天了,日後就不怨他了?不會,絕對不會。
自己在這個村子裡滿打滿算過活了也有小三十年了,誰都有虛榮心,這不可否認,可也不是誰都能虛榮地如丁槐村的這些人們樣兒——出來做皮肉,還偏偏頂張貞節牌坊臉!!
林民狠狠抽了口煙,拉塔著耳朵聽劉國立開口閉口一嘴的大道理突突,心裡著實犯膈應。哼!當別人不曉得麼,你自己今年也起了兩個棚,投了小三萬,雖然有一個說是老丈人的,可解芳琴她爹一直都住在你家,連工資都是你媳婦給去領,說是他的大棚,倒不如說你請了個不花錢的勞力在那白給你幹活兒使得。
“李子兄弟該是有主意了吧?別自個兒掖在心裡,說出來給大夥兒聽聽,沒見大夥兒都火急火燎的麼?”胡建國陰沉沉地開口,聲音裡帶著絲故作的笑,聽著像是沒拉好的風鼓般,茲茲地讓人頭皮發麻。自打胡建國媳婦去年走了後,這人倒是戒了賭,整日只在家忙那幾畝地幾頭豬。不過自此卻又添了個古怪的毛病,說話時喜歡盯著人家臉看,偏偏他自己有著一雙斗大如牛的眼睛,因著常年喝酒熬夜,早就佈滿了消不去的紅絲,被他一盯,彷彿被毒蛇黏上一般,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胡建國自己倒不覺得,只當是別人心虛。前面也曾提到過,這世上總有這麼一種人,覺得不管出了什麼事兒,都是別人的錯,自己沒有半分責任。胡建國此人便一直秉著這種態度,他至今仍覺得,自己媳婦的死與自己無關,要是有責任也是沒早發現媳婦生病的小女兒的責任,也是沒早將媳婦送往醫院的林寶的責任,也是沒好好給他媳婦治病的大夫的責任。至於他家大棚去年沒掙著錢,那更是因著林民林寶兄弟的心思歹毒,明知下大雪能壓塌大棚,不過是前後棚的距離,當初為何不跟自己說說?還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裝出一副好人模樣!哼!
胡建國默想著,他可是打心眼裡記住這筆帳了!有借總得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