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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中好幾處的紅木桌子被搬著拼在了一起,拼成了個頗大的寬桌,一葉軒弟子小心翼翼將畫卷展開,鋪在了這大方桌上,可見到萬里江山景緻,恢弘大氣,用料明豔,不是凡俗手段。
這副畫周深此生至此最得意,花去足足一年三個月時間畫出來。
現在年歲漸長,畫技純熟,但再給他多出一倍的時間,也難以畫出畫中的精氣神,此次前來第一莊,專門有一輛馬車拉著這一幅畫卷,寶貴地厲害,若非打算與山莊中第四莊主共賞,他絕捨不得。
可是此刻站在這萬里浩大江山圖前面的不是白髮白鬚的第四莊主,而是個滿臉苦色的少年人,李長興咧嘴看著筆鋒上的起落,絞盡腦汁想不出幾個說法,已是鬢角有汗,卻不敢伸手擦拭,也不敢轉頭四顧。
在他背後三步遠,就站著一身深硃色儒衫的老人,撫須凝眉。
落在李長興背後的視線令少年無可奈何之後更是無可奈何,若是強壓他反倒不怕,只是老人說話總是言辭懇切,溫醇良善,這樣敦敦教誨的軟刀子令他束手無策,只得跟個木頭一樣杵在那裡,心中懊惱。
來了第一莊本是打算見識見識江湖中風光景緻,結交豪俠。
往日回想起來,也曾經在江湖上行走過,有幾分豪氣可以下酒。
未曾想才來就鑽到了老人口袋裡,一日有小半都在這裡苦修功課,便比在太子府中也好不了多少,早知如此,何苦要向父親許下那許多諾言?想到這裡,更有欲哭無淚之感。
今日來此,已是看了近半個時辰,少年勉強活動了下有些酸硬的脖子,視線往外偏去。
現在已近晚秋,楓葉紅落,別院院落外一圈青竹迴廊,從開啟的窗戶上能夠看到斜倚著一名穿樸素藍衫的青年,身形修長,髮簪只是有些粗糙的白玉,黑髮柔軟垂落在肩膀上,正在安靜賞景。
背後仍還揹著個粗布包裹起來的包囊,看上去並沒有江湖傳言中的霸道,一葉軒弟子對於這位時時前來的青年也極有好感,大約也是因為他身上這種與一葉軒中清修師兄弟們極為相似的溫雅氣質。
一位白衣挽發的清秀女學士將在井水中浸過的瓜果切了一盤,替他端去,青年點頭溫聲回禮,言談間確實是有許多儒雅氣度在,李長興看著和女學士不知在說什麼的便宜叔父,不由得有些羨慕出神。
正此時,肩膀上突然捱了輕輕一下,一下回過神來,看到旁邊臉上滿是皺紋的白髮老人,不由得心裡一突,周深看著眼前的皇長孫,心下無奈已極,撫須道:“殿下看了這許久,可有甚麼感悟嗎?”
李長興滿臉誠懇,道:“這……先生的畫卷太過高深,學生神遊其中,飄飄然欲仙,不知時日將過,心中更無半點言語俗氣在,只覺得好看,氣度更好。”
周深撫須右手微微一頓,苦笑不已,道:
“你啊你,幾時學會了這樣說話?”
少年誠摯道:“學生所說之話,字字句句發自肺腑,絕無半點虛假之言,先生不信,可以拿著這幅畫去問問山上山下各位大俠。”
“定然都是要叫好的。”
能來了山上山下的江湖人有哪個是好想與的?便是不知道這一幅畫,也知道周深是一葉軒的長老,這些老江湖逢人開口就是誇讚,沒有幾句可信,周深伸手指著少年,點了數次,搖頭苦笑道:
“油嘴滑舌。”
李長興心中得意一笑,面上則甚乖巧,知道此次考教插科打諢算是一時應付了過去,稍微鬆了口氣,看著外面,想著此刻出去,不知能否趕得上第一莊的盛事。
外面山上突然響起低沉終聲,極為悠揚,直抵雲霧之上。
太子府中有一整套大小編鐘總計六十五件,李長興小時常常撥弄,一下聽出這鐘聲音色之美不遜色於太子府中據稱自楚王國庫中尋來的那座大鐘,鐘聲不絕,迴盪了足足九次,音色深沉渾厚,餘音繚繞不絕。
有觀禮弟子彈劍長嘯。
第一莊三重門後湧動雲霧,核心弟子不過數人,持劍弟子三十七,另有內門外門執事,浩浩蕩蕩數百人自上而下列階而立,神色肅然,門中有琅琅玉音不絕,彷彿神仙所住之處,既是江湖第一,自有一番浩大的氣象。
李長興遠遠看見,滿臉豔羨,皇室自然有皇室尊貴處,卻又規矩森嚴,若是論及逍遙自在,哪裡比得上江湖大派?為了能夠看得更清楚些,走出門去,遠遠看著,當看到一道道身影縱上時候,更是眼饞,轉頭看向王安風,道:
“叔父,今日是第一莊莊主第一次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