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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揚起的黑髮中,已經有了灰白。

比起劍光更為刺目。

老者收回視線,嘆息出聲。

天劍門宏暉兵解後三日,虎劍派整體遷移,離開原本門庭。

之後越刀門,雙拳派盡皆離去,原本的門派勢力十不存一,便有些武功不低的江湖中人出現在天劍門附近,似是有開派收徒的打算,卻無有一人敢於對天劍不敬。

城中酒樓包廂當中。

一名粗豪漢子大口飲酒,在他對面是一位手持長劍的儒雅男子,面目俊朗,可惜臉頰處有一道疤痕,破壞了整體的氣質,令他看上去多出了許多兇悍的味道。

若是在扶風南部活動的武者,當是能夠認得出這名中年男子,以及他手中那柄纖長鋒利的長劍。

憑藉著這柄利劍以及一門極為鬼魅難測的連環快劍,岑鵬海之名在扶風南部一帶,已經頗為響亮。

那粗豪大漢飲盡了一罈烈酒,將手中空了的酒罈重重放在了桌上。

雙眉皺起,看向自己的兄長,粗聲粗氣,道:

“大哥你要開山門,何必還要過來,去拜見那個甚麼天劍門?”

“平白掉了身份!”

岑鵬海挑眉,有兩分好笑,道:

“哦?這話怎麼說?”

粗豪大漢藉著酒勁,大著舌頭,道:

“還有什麼好說……”

“那劍門中只剩下了四位中三品的高手,還有一個沒有幾年好活的老頭子,大哥你武功高強,何必對其如此恭敬?反倒是落了面子,惹得江湖上朋友恥笑。”

“再說了,這麼大的地界,天劍門就那點高手,若是把地盤都攥在手裡,不擔心,不擔心周邊其餘武者,門派見利起意嗎?群起攻之,天劍門也攔不住……”

一直只是淡笑聽著的岑鵬海笑意收斂,沉默了下,悠然嘆息一聲,道:

“他們沒有把握。”

先前開口的漢子已經有些醉意,反問道:

“什麼,沒有把握?”

“就是沒有把握。”

岑鵬海開口,沉默了下,道:

“誰知道,天劍門還會不會出現第三位天劍?”

“和宏暉同一代的劍道高手還有四名,五品的劍客亦有一位。”

“宗師以下,誰也沒有把握能吃得住那一劍……”

宏暉斬出那一劍的時候,他們正在附近訪友,回憶當時看到的那沖霄劍氣,遙想其劍客風姿,岑鵬海只感覺到心神戰慄,幾乎有難易自抑的衝動。

可在這衝動之後,卻又升起了濃郁的挫敗。

身為劍客的挫敗。

同伴已經醉倒,可岑鵬海還是繼續開口,並非是為了解釋,而是那鬱郁之氣梗在喉間,不吐不快,連飲三杯酒,呢喃道:

“宏暉那一劍,所殺者已經不止是武者,還有無窮人心,還有江湖中無處不在的覬覦,得見那劍氣沖霄之後,只要宏暉同輩劍客未曾死絕,必不會有人再敢輕易對天劍出手。”

“是真真正正,足以為天劍門延命十載。”

“而若是下一代有人能夠成長起來,以此心氣洗練,天劍門當有三百年興盛……”

他怔怔看著窗外,看著那浩浩長空。

旁邊大漢已經醉倒在桌,發出鼾聲。

十二月初一,天劍宏暉下葬。

演武場上,宏飛白再度收劍。

他手中施展出來的劍法,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模樣。

看著這熟悉的風景沉默許久,邁步走向了主殿,走向了步筠夢。

雲霄山山巔之上,連續數日皆在這亭臺中佇立的王安風終於有了新的動作,卻不是出劍。

他抬眸看著那天地壯闊,嘆息一聲,轉身拂袖而去,離去之前,掂了掂手中鐵劍,順手倒插入了這亭臺青石之上。

那劍依舊紋絲不動。

待得王安風離開之後,一直在雲霄山半山腰待著的老者身形極掠上山,那罡風對其竟然沒有絲毫的影響,落在亭臺之上,怔怔看著那柄倒插在地的鐵劍,片刻之後,突然抬手去撫。

錚然劍嘯而起。

老者下意識收回手掌,看著自己手指上浮現的血絲,想及這些時日所見宏飛白舞劍,怔然低語:

“一者枯立得其意境,一者動而得其招法。”

“得之,而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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