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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
王安風臉上沒有什麼變化,心裡面卻著實吃了一驚。
可隨即就注意到那堂上女子的視線正落在自己的身上一側,心中便有了幾分安定。
知道祝靈口中所說的前輩,絕對不會是少林寺中那個年紀輕輕就有一頭白髮的奇怪道士,更不會是張嘴從來不講好話的青衫文士。
那問題便是出在自己身上。
王安風現在穿著一身尋常的青衫,玉簪束髮,身後負劍。
姜守一夫子曾經說過君子溫潤,當配玉石,所以他腰間一側就正巧配著一塊玉,是上等的好玉,呈彎月的模樣,玉佩上面以極為精巧的手法,雕琢了飛龍纏繞的圖案。
這塊玉佩還是三年前,在他從青鋒解祝壽之後回到學宮,從自囚風字樓的任長歌處得來,之後就一直懸在腰間,而現在祝靈的視線就若隱若現,落在這玉佩之上,神色似乎有些複雜。
王安風心中微定,已經猜出了那位前輩究竟指得是誰。抬眸看著祝靈,平聲道:
“晚輩上次前往學宮中的時候,任老風姿依舊如常,未見不妥。”
“當是很好的。”
祝靈收回視線,笑道:
“前輩他還在樓下看書,未曾走出一步?”
女子嘴角笑容有些玩味,說話語氣更是熟稔,似乎是她雖然遠在數千裡之外的青鋒解山門中,可是對於扶風郡城中那座百丈高樓之下盤腿而坐的老者,卻仍舊很是熟悉。
王安風聞言微微一怔,面上神色雖無多少變化,可是腦海中卻下意識想及前次在風字樓下,隱隱發現任長歌有自囚一地的跡象。
在三年之前,他原本只是以為任老呆在風字樓下面是醉心於學問,後來經過了青鋒解一行,又猜想是不是因為某種不能為旁人道的原因,被脅迫或是陷害,才陷落這種境地。
就算是故交好友過壽,也不能夠踏出學宮半步。
而直到前些天,他的一身修為臻至六品,能與天地相交,才能夠勉強察覺些微的異樣,半是感知半是推測,老者座下八卦陣圖,其實就是他自己的意境神韻勾動天地所成。
在他周圍全部都是各派典籍,仿若囚牢。
只有看完這些典籍老者才可能踏出學宮。
可是任由老者每日裡翻閱典籍,那桌案上的書卷卻未曾減少過哪怕一部,看完一本,便會多出一本。
竟似無窮無盡。
那個時候他才明白,那不是說有誰想要將任長歌封鎖在哪裡,只是他自己不願意放過自己,非是他囚,而是自囚。
聲音頓了頓,面對著前方一派掌門,王安風未曾將自己的發現說出,只是抿了抿唇,視線低垂一寸,平和開口道:
“任老他確實還在看書。”
祝靈聞言未曾說什麼,只是依舊玩味地看著神色沉靜的王安風,看著看著,突然便笑出聲來,道:
“看樣子挺乖巧的,沒想到也是個不老實的孩子……”
女子一雙眸子含笑,復又瞭然道:
“不過也是。”
“你在江湖中稱為扶風藏書守,和扶風學宮以及任老前輩也算是有些香火之情,會為他而有所隱瞞,也是再正常不過。”
“只是我竟未曾想到,當年仗劍疏狂的任長歌,竟然會變成他曾經最為不屑的腐儒夫子,整日裡只是看,如此數十年間,竟然連踏出那學宮的勇氣也沒有了。”
“真是可惜。”
“你可曾想過自己會變成自己少年時候最厭惡的人?”
祝靈輕笑,語氣中閒散隨意。
口裡說的是自囚風字樓下的腐儒,是數十年不敢踏出學宮的老邁夫子。
可是腦海中想到的偏偏卻還是那一襲青衫仗劍,就敢怒罵天地不仁的清俊書生,是臨江一劍,掀起三百里波濤如怒的霸道劍客。
是以青竹破盡六百甲,揚長而去的狂生。
可說來說去,說到底也確實還是現在滿頭白髮,折劍棄崖的儒生。
那個時代的任長歌,可是要比現在的藏書守更為鋒芒畢露,一柄長劍橫掃,放眼天下同輩間,無可匹敵者,當年風華絕代,而今卻為何變成了這般模樣?
她是在笑,可笑聲中卻實在沒有半點笑意。
王安風並不接話,眼觀鼻鼻觀心。
安靜得像是端坐在青石上面的大師父。
祝靈開了口,卻沒人接話茬,有些沒趣,揉了揉眉心,收斂情緒,彷彿剛剛的遺憾盡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