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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一步一步踏著階梯下來的徐來,神情陰鬱,黑袍翻湧,信手一揮,此刻懸停在柳十頭頂的那根冰錐,模樣好似沉積千萬年的鐘乳石,只是稜角猶如劍尖一般鋒銳,咔嚓一聲自底部斷裂——
急速墜落!
砸在地上,冰屑四濺。
披頭散髮的柳十,呼吸並沒有絲毫波瀾,他盯著那根就在自己面前三尺之處釘入大地的冰錐,錐頭破碎綻開冰花,朝天的底部,切口相當平滑。
而自己那位看起來甚是憤怒,但面容仍是稚氣未脫的師弟,走下大雪洞天長階之後,就這麼坐在了冰錐斷面上,冷冷盯著自己。
徐來寒聲道:“師父的大雪,你到底藏到哪了?”
柳十笑了笑,並不言語。
徐來的憤怒,此刻看起來,竟然顯得有些滑稽,這位眉眼清稚的星君大修行者,離開大隋的時候太早,拜入西海蓬萊島之後,身子骨還是青年時候的模樣,一直服用丹藥修行,導致他如今的這副皮囊,凌厲的劍氣有,海外的仙骨也有,但更多的......是稜角沒有磨平的桀驁不馴。
柳十看著師弟,嘴唇乾枯道:“你想要師父的大雪劍,來完成合璧.......但不要忘了,當初師父是什麼原因,才死在天都的?”
徐來沉默下來。
他離開劍湖之前,竊走了師父篆養“大雪”的劍鞘。
劍湖宮的至寶,雖然名叫大雪,但其實是一柄雙生劍,“大雪”和“長生”缺一不可。
長生劍鞘被他竊走之後,師父沒有遠赴西海蓬萊,追究自己的罪過......徐來稍稍安心,放下了提心吊膽的念頭。
再後來,當他再聽到劍湖宮的訊息的時候。
便是師父長逝的亟訊。
黑袍青年坐在冰錐斷面上,他神情裡閃過一絲複雜,而後眼神旋即恢復了之前的冰冷。
徐來木然道:“逝者已矣,人死不可復生......柳十,我與師父,與你,都有著修行理念上的衝突。當年我們爭論不出對錯,但時間會證明一切。師父說要壓境而修,可他少了一柄劍鞘,就被裴旻當場格殺......就算當年給他那柄長生
,又能如何?”
漫天鎖鏈嘩啦啦震顫。
柳十的面頰忽然前探,身子拽著冰霜鎖鏈,震起一陣陣冰塵。
“師父當年把你撿回劍湖,教你練劍,撫你成人,你要爭聖子的位子......可劍湖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
“你拿走長生那一日,對我說,只是借劍一用,很快就還,而還劍的那一日,你又在哪裡?”
“我替你領了懲罰,在大瀑布山下閉關十年......十年!”
“徐來......即便如此,我亦不曾怨過你。但師父因長生之故,死在天都,如今......你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柳十的聲音,字字咬牙切齒。
“簡直是,大逆不道!”
大雪洞天的雪屑四飛。
湛藍色道袍的衣袂碎片,絲縷飛舞。
柳十攥攏雙拳,鎖鏈繃直拽緊,說出這些話後,他胸膛裡仍是一片滾燙,火熱。
一個個字,墜入心湖。
大逆不道......
徐來沉默片刻,接受了這個評價。
坐在冰錐上的黑袍青年,深深吐出一口氣,看著自己師兄被風霜摧殘至有些滄桑的面容,他的憤怒一點一點消散。
徐來疲倦開口。
“把大雪劍給我,我來帶領劍湖宮重新走向大隋的頂峰......此事就此了結,拿到劍後,我放你離開這裡。”
柳十自嘲笑了笑。
“別急著拒絕我。”
徐來伸出一隻手。
冰雪匯聚,漫天而來,在他掌心,凝聚出一枚精緻的小燈籠。
那盞燈籠內,燃燒著雪白的燈芯,光華皎皎如月。
與灕江江面上的那女子,鬆開手後自行懸浮的燈籠,一模一樣。
“蓮花閣千機術......”柳十眯起雙眼。
這門術法,是從蓬萊學來的……但刨根除底,的確出自於天都蓮花閣的袁淳先生手中。
於是徐來只是神情平靜凝視著那盞燈籠,並沒有否認。
那盞燈籠被他輕輕擲出,在空中便燃燒開來。
燈籠燃燒之後,在湛藍色道袍男人的面前,雪白內芯化為光華,鋪展開一副畫面。
灕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