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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底,柳十一雙手默默垂落搭在丹田處,結了最普通的一個“靜心”法印,劍湖宮教導弟子入靜時候的印決。
物我兩忘。
馭劍指殺。
飛劍之術。
眉心一抹雪白,如覆蓋了幽幽冰霜,獨坐江底,白衣未曾浸溼,三尺之內,不斷有水氣激盪飛出,化為一柄又一柄約莫二指粗細,嬰兒一臂長短的劍光,積少成多,先是懸在頭頂之處,列陣數量抵達柳十一所能承受的上限之後,便不再抑制。
於是灕江沉寂了十多個呼吸之後,便有了數之不清的“游魚”掠出江面的浩大景象。
劍氣出江,蔚為壯觀。
坐在江底的白衣劍痴,似乎想搬起一條灕江,化作滾滾劍氣,以此來掀翻那位踩在浪潮上的西海女子。
這等景象,若是他真的抵達涅盤境界,倒不是不能做到。
如今看來,柳十一施展起來,有些力不從心,只不過支撐了三四個呼吸,嘴唇便滲出一大片猩紅,面容枯槁蒼白,結印的雙手袖袍裡,溢位絲絲縷縷血墨。
但如今江上的那副景象,已經足夠稱為“壯觀”。
踩在灕江江潮上的西海劍修女子,神情凝重,背後那盞油紙燈籠,光華不再內斂,而是徹底外放,大月垂落,猶如孔雀開屏,無數劍氣鑿打在月華撐開的屏障之上,發出一連串刺人耳膜的細密金石聲音,那盞油紙燈籠,錚錚長鳴,開屏之後,被無數劍氣敲擊,已經逐漸綻現坑坑窪窪,但仍是固若金湯。
原本在西海女子朝露背後,層層堆砌的水廈,此刻底基都被盤坐江底的柳十一抽走,想要依據灕江江水大勢進行壓制的念頭,被柳十一察覺,故而功虧一簣。
女子並不覺得惱怒。
躍出江面的劍痴劍氣,已經不是所謂“七境”能夠施展而出的手段。
馭劍手段,千里割顱。
無論是劍湖宮還是西海蓬萊,其實都沒有這等術法。
柳十一如今不遺餘力地使出這門術法,她倒是能夠接住,
也幸好柳十一的境界不高,否則結局難說......朝露眯起好看的雙眼,盯住江底的白衣少年。
那襲白衣的頭頂,不斷有劍氣射出,水流凝聚成旋渦。
柳十一身負馭使飛劍之術,說明他曾經見識過某位精通“馭劍”的大人物出手,甚至可能得到過對方的指點。
然而她並不知道......柳十一根本就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指點。
只不過看了裴煩丫頭的幾次養劍而已。
此刻在遠處,站在灕江波瀾起伏當中的寧奕和裴煩二人,屏息而立,看著萬千劍氣躍出灕江的場景,神情複雜。
回顧灕江兩襲白衣的“廝殺”。
柳十一以“長氣”把曹燃的霸道意境打出之後,陷入下風,他沒有去撿墜入江底的“長氣”,而是拎水為劍,燕子歸巢斬斷灕江老龍。
劍斷之後,盤坐灕江江底,劍氣出竅,使出“馭劍指殺”。
所有劍術,無師自通。
有些是路過大隋偏隅角落,偶然一瞥,心有所得。
有些則是默默苦思,枯坐閉關的心血。
此等悟性,已然不可以常理來揣度。
連公認悟性極高的丫頭,見了此景,都忍不住輕聲感慨道:“看我馭劍指殺那麼一二回,難道就學會了?”
看樣子,的確是這樣。
寧奕抿了抿嘴唇,腦海裡又回想起了這襲白衣,抱著一把劍,無時無刻都陷入沉思的痴醉景象.....這一幕並不罕見,每時每刻都能見到,從長陵山下到天都府邸,從瀑布山泉走到黃沙大漠,柳十一從來就是那個柳十一,他的劍道是極簡的“一”,但是這個“一”,越是簡單,就包含得越多。
......
......
無數劍氣,疾射而出,氣沖斗牛。
那盞油紙燈籠,內斂的星輝,被一陣衝殺,開屏如黃鐘大呂,不斷震出沉悶的古音,此刻外殼破碎一道紋路,一縷劍光鑽了進去,擦過朝露面頰,女子面無表情,伸出兩根青蔥玉指,直接將其夾住。
油紙燈籠收斂的氣機,在這一陣劍氣衝殺之下,果真沒有繼續再收斂星輝,西海女子的境界,也隨之緩慢下跌。
灕江江面,恢復了一片平靜。
無數劍氣射出之後,那位白衣劍痴少年,面容蒼白,枯坐在灕江江底,大江辟易,他坐在河床乾枯大地,指尖已是一片猩紅,血墨縈繞在袖袍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