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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安祥地睡過了,從來都是從噩夢中驚醒。
她忍不住想上去吻一吻他的面頰,想用手摩挲一下他的頭髮,可是她忍住了。那樣會把他驚醒的。
殿口忽來微弱的吵鬧聲。
兩個宮內的侍女攔著一個乾瘦乾瘦的小老頭,後者臂彎裡抱著一個大酒罈,憋紅了臉要衝進來。
一個侍女壓低了聲線道:“不許吵!王妃殿下正在休息,你進去怎麼成?”
小老頭啞著嗓子道:“咱是經過宰輔同意才來的,咋著也讓小老兒看看陛下,只要遠遠地看上一眼!就一眼!”
這個人倒不是別人,是當日明王帶著渥瑞爾去探訪艾林的時候,路經那座小酒店的店主。明王把渥瑞爾的整個錢代都送給了他,叫他節省糧食莫不再釀酒,他卻說妖獸褪去之日,要親自釀罈好酒送來給明王陛下。
“不行!”侍女的聲音趨於嚴厲,“連日來殿下都未曾休息,兩位宰輔都不能進入,你怎可進去打擾!快走!”
老頭待要爭辯,殿內傳來阿陵的聲音:“小玉,讓老人家進來吧。”
被稱為小玉的姑娘咕噥一句,放開殿門。
老人轉過殿門後的屏風,當他看到殿中的情形時,忽然呆住了。
滑彩的殿柱,雕花的四壁,巨大的白水晶和鑲金鑲銀的器具……這些,哪怕隨便抽出一件都足以他舒服地過一輩子。可是他沒有看到。他的目光甚至看都沒有看。
他的目光怔怔地定在那個白髮蒼蒼的少女身上。
他被驚呆了,而後,一股股酸楚至極的難過從他的胸膛裡蔓延出來。
他顫巍巍上前幾步,嗓子沙啞著:“這是怎麼了,啊?這是怎麼了?那群兔崽子啊……”說著說著,不覺已是老淚縱橫。
不久前,他還遠遠看到過王妃殿下,那時她一頭油黑的秀髮羨煞多少太極的少女!可是現在,哪裡還有少女的模樣,都白了啊!
阿陵緩緩地轉頭過來,道:“老人家,讓您擔心了,我很好呢。”
不說這句還好,此話一完,老人的眼淚更加洶湧,他顫抖著手把酒罈子放下,揮袖擦著臉上的老淚,難過道:“你們啊……咋就不知道照顧自己呢?”
阿陵強作歡顏,道:“您別難過了,我現在不是很好嗎?陛下……”她轉首看著兀自沉眠的明王,“陛下過不許久也會醒來。他要是知道您來看他,定會非常非常開心。”
“這個我知道!”老人倔強地仰起頭,“陛下會醒過來的!肯定會的!他不會丟下我們老百姓不管,我們知道這個!”
他從旁邊取來一個杯子,顫巍巍倒滿了酒,道:“小老兒當初答應過陛下,要送酒給陛下喝。這酒,是咱親自釀的,沒有一點雜質。”他把酒灑在地上,道:“希望我這酒香,能讓陛下早日歸來……”
盤桓片刻,老人灑淚去了,留下一個油亮的酒罈放在殿中央。
老人的背影在殿門處消失,阿陵取過一個杯子,倒了滿滿的一杯。
當辛辣的液體衝進喉嚨,阿陵開始劇烈咳嗽。難過了一會,一股酥麻衝上頭頂,阿陵兩腮陀紅,眼裡卻噙滿了淚水,她自言自語道:“卻原來,酒是這麼好的東西……”端杯又喝了一大口,這次,咳嗽卻少了許多。
外面,正有一陣悠長的,充滿了神秘意味的詞句,被風捲著送進來。
那位年邁的術師又開始他的祈禱了……阿陵想道。她眼裡有淚滴滴答答落下,片刻把前襟溼了,也不自覺。
她在側耳細聽著,只聽得句中吟到:
“……
你的離去也許是一種必然
你回到了那自由的王國
可是我們並不放棄期盼
雖然已經分不太清楚
哪裡有你靈魂的顫動
哪裡只是這些呼喚者的難過
……
有時你並不知道
我們在往昔的遺蹟中找尋希望
不再為時間而嘆息
卻為真理和永恆而謳歌
因為你曾使我們相信
肉眼所能見到的永遠不會
比存在本身包含著更多
……
我們稱自己為人類
包裹這顆靈魂的不僅是一副皮囊
否則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彌天大謊
你曾告訴我們在時間的河床裡
所有的稱頌與讚美都是欺騙
我們在慾望和殺戮的輪迴中苟活